鄭玉超
李四,出了名的忠肝義膽,忒講面子。大家都這么認為。這些年,我和朋友們有幾件事找到了他,都被他一一化解。為此,我對他心悅誠服。
一個月前,我又遇到一件事,托李四幫忙。他說自己能力有限,但責無旁貸,于是,熱情的他又去托另一位朋友。李四習慣性地拍著我的肩膀說,喝點酒,啥事都好辦。
當晚,我擺了桌酒,為李四的朋友熱身,并約上張三、王二等朋友作陪。酒過三巡,大家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才知道,這個朋友,是李四三天前在酒場上剛認識的。我對李四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李四托的人,李四拍著胸脯說,值得托付。
那當然,誰叫咱是好哥們兒呢!李四的朋友碰著我的酒杯說,都是小事,包在我身上。
一會兒工夫,第五瓶酒快見底了,桌上的菜倒有兩個未動筷子。我忙喊服務員再開一瓶酒,菜再加兩個。托人辦事請客吃飯,我不能失了面子。
半天,也不見服務員開酒上菜。我又扯著嗓子喊。這時,我感覺到桌底有人用腳踢我。我低頭去看,那腳早已抽回。抬起頭,看見張三向我擠眼。見我不解,他大聲說道,八個人都喝多了。你再看看,這么多菜,還添啥添?
臊得我滿臉通紅。我忙歪歪扭扭站起身,出去找服務員。張三跟出來,說他已提醒服務員我喝高了,一切都聽他的??汕衫钏穆牭搅?,對張三一臉不屑,你這樣做,讓鄭哥多沒面子。沒想到李四的朋友也聽到了,結結巴巴道,酒不開不開了。
一連幾天,我對李四的朋友充滿了期待。
張三卻兜頭給我潑了盆冷水,那個人說話水頭高,不靠譜。
事情的結果出乎我的意料:李四的朋友一去不返,所托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當然,在張三看來,這都在意料之中。
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如果不是張三一個勁添堵,再加兩三個菜,再開一瓶酒,也許結果就不是這樣了。
不久,王二投資失敗,幾乎傾家蕩產,賣了家中僅有的一套住房不算,還把農村老人養老的錢都貼上了。王二垂頭喪氣,夫妻倆一連幾天鬧得雞犬不寧。
得想個法兒幫幫王二,我在心底里琢磨。
我終于想到了一個主意。
周五晚上,我約上張三、李四等幾個哥們小聚。趁著酒酣耳熱,我提出大家商議一下怎樣幫助王二。
果不其然,大家的熱情一下子被點燃。
李四首先表態,我們都支持點錢,多有多拿,少有少拿,但是,不可不拿。
邊說,他邊拍胸脯,要哥們兒干啥的,就是遇到急難險重好幫襯幫襯。
大家都說,李四兄弟說得在理。
受到鼓舞的李四連說話聲都顫抖了,我支持一萬。
我一聽很高興,還是你供電出身,財大氣粗。
不是你說的那個理兒,我講兄弟感情。李四慷慨激昂,兄弟感情就得講面子。
大家紛紛表示,有的說支援三千,有的說支援八百……
獨有張三,不吭聲。我望了望他,他紅著臉,依舊沉默不語。
李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我這輩子最看不起不仗義的人,不講感情,不給面子。又敲了敲桌子,大聲道,明天大家的錢都交給鄭哥。
張三的臉愈加紅了。
第二天,朋友們陸續將支援張三的錢轉交給了我,卻遲遲不見李四和張三的。我想他們可能是事多忙忘記了,于是,我撥通了李四的手機。
喝高了,說的話哪能算數呢?李四咕噥道。
你不是說過,喝點酒啥事都好辦嗎?我感到很無奈。
你可別拿我的口頭禪說事了。李四分辯,啥事都好辦的前提是,不能喝高。
我默然無語。
李四都這樣了,我想更別指望張三了。
晚上,我揣著朋友們支援的錢,敲開了王二家的門。
想不到張三坐在里面。
他的面前放著一沓子錢,用橡皮筋扎著,一百元的、五十元的、二十元的,甚至還有一元的,各種面額,有的早皺得不成樣子。
我想,那是張三白天上工地、晚上踩三輪掙來的。
當著張三的面,我沒有掏出錢。我深知,在張三面前,我實在沒有臉面掏出手。
事后細回想,當初我們被李四輕松解決的那些事,不涉金錢,不傷筋骨,也許在酒場上本就算不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