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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鏡頭感”審視散文之美

2023-01-05 06:45馮艷萍
語文教學與研究(綜合天地) 2022年12期
關鍵詞:北國郁達夫情感

《故都的秋》中的“鏡頭感”是一種“再現性”的畫面表現形式。作品中呈現的不僅是對作者所觀賞到的秋天景色的表面再現,還是一種追求畫面的結構美。其不局限于表面呈現的形式感,這種美感,有著作者對生活的思考和精神與審美的訴求是一種相對永恒的藝術創作,其中也包括了作者對主題、內容、感情等內容的推敲。

一、瞬間捕捉:貼近生活創作

“鏡頭語言”既是一種通過照相機來對人物事件進行記錄的語言,還是一種視覺方式。為什么說《故都的秋》呈現的是一種“鏡頭感”,而不是一種繪畫感呢?是因為中國傳統繪畫的視覺審美更傾向于一種禮儀性的莊重感或者神秘感。在以繪畫審美為角度解讀文本時通常都會剖析文中物象的多層象征意義,這也導致了人的視覺觀感角度要么向上崇拜要么向下憐賞,這與《故都的秋》的文本語言是不相適應的。

而當我們以“鏡頭感”來欣賞郁達夫的《故都的秋》就會發現,文本中的語言構圖具有鮮明的寫實風格。例如,寫江南的秋時,作者以簡短的文字描寫了江南的秋天,草木不顯、空氣濕潤、天空顏色清淡、多雨少風的日常景色。這種描寫沒有運用到傳統水墨畫中的“留白”,也沒有運用到西方油畫的豐富細節和色彩,而是以寫實的風格將江南秋天的特色裊裊道來,隨之又將鏡頭切到“廈門香港廣州的市民中間”,給人以一種不完美的局部印象,但就總體畫面而言又有著新穎的視覺感,讓人感覺真實真切,沒有埋藏著深刻的蘊意,只是在書寫生活的寫照而已。而這種局部取景的偶然性和碎片化的書寫,受到了攝影觀察方式影響,譬如,我們現如今上班通勤時看到一些令人動容的景色隨手拍下一般,有所情愫但并無莊重神秘。

郁達夫在文中改變了以往的“向上看”的觀看方式,而是找尋一種更加樸實的觀察方式,進而找尋生活中的真實自我。江南秋天的季節特點也決定了郁達夫取景的手法更偏向于一種全景式拍攝而非寫真,就像郁達夫在文中所談的一樣,江南的秋是不完整的秋,秋意是清淡的,秋的意境與姿態賞玩性都不足,并不適宜領略秋。因此,在寫江南的秋天時不用關注于細節,更不用放大秋意,只需要在生活中感受那一點點的變化即可,而這種碎片化的不完整捕捉拍攝也更貼近作者對江南秋天的賞玩態度。

二、畫面裁剪:體現唯美藝術

畫面裁剪是攝影技術的后端工作,包括裁剪和拼接,裁剪是指將多余的部分按比例去掉,而拼接則是將不同的照片貼合在一起。在二十世紀初的中國,興起了一股“王爾德熱”。唯美主義脫胎于浪漫,認為“為藝術而藝術”,唯美主義對郁達夫的創作理念有著深刻的影響。郁達夫筆下的秋天同樣散發著唯美的藝術氣息。

畫面的有序之美。郁達夫在《藝術與國家》中說過:“承認美的追求是藝術的核心?!蔽闹械谌?,郁達夫對北京秋天的美的追求是:“陶然亭的蘆花,釣魚臺的柳影,西山的蟲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鐘聲?!逼渲?,陶然亭位于城南,釣魚臺位于城北,西山、潭柘寺位于城西,玉泉位于城東,東南西北一應俱全,并且,郁達夫每一個景點都只是取了其中最具秋意的景物,將花、柳、月、鐘、蟲五種賞秋詩歌中最常見的物象拼接于一體,體現了一種有序之美。通過先剪景點,后剪景物,最終的貼合的方式,形成了一幅唯美的貼畫。而同樣的排比方式,在文中倒數第二段:“廿四橋的明月,錢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涼霧,荔枝灣的殘荷?!闭劶澳蠂飼r,則沒那么考究。這應該與作者對南國和北國秋天不同的個人情感是分不開。

畫面的生活之美。郁達夫對生活之美的書寫將許多世俗生活藕斷絲連的內在聯系提升到了高雅藝術的態度。在第三段,可以發現郁達夫將在生活中賞秋的體驗與秋意拼接在一起。如,租一破屋是杜工部“八月秋高風怒號”的愁,泡一壺濃茶是蘇子“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貨試新茶”的思,院子一坐是李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閑,之后望長空、聽鳥飛、數斜陽、賞秋花,更是意境萬千,詩意盎然。作者在書寫的時候,并沒有讓這些斑駁的慣用賞秋“伎倆”所束縛,而是將這些賞的方法融入到生活中,使得詩意不再是澆筑到文字之上,而是變成了可以被大眾生活感知的日常[1]。

三、照相寫實:細節的再現法

文字語言是無法等同于靜態攝影的,文字語言是作家的主觀意識創造,融合了作者的精神、價值、情感和審美趣味,并不是對客觀事物的單純臨摹。那么《故都的秋》是怎么通過語言文字來獲取那份“鏡頭感”的呢?《故都的秋》中,作者采取了回到真實的生活中的策略,即“可觀皆可感”。這與很多散文中應用詩歌意象來探尋主旨的方法是不同。因為文本所側重刻畫的對象是人的情感,而不是秋景。

《故都的秋》咋一看就像一幅對焦不準的照片,但仔細揣摩我們能夠發現其中描寫的景物之間緩緩流動著情感,在對景物失焦的背后,是對忽略細節模糊化處理。作者將虛化背景(細致)和失焦格式(粗糙)同時放置于其中,使得有限的瞬間表達出了歷史縱深感。例如,寫北國的槐樹,先寫觀感“像花又不是花”“鋪的滿地”,再寫觸覺“極微細極柔軟”、味覺“沒有”、聽覺“沒有”,整段話雖然沒有對槐樹進行一個整體的描寫,但通過這些感官的參與,我們依舊能夠對槐樹的形象有個粗略的印象——“點綴”。再寫北國的秋蟬,說是“北國的特產”,但是卻沒對秋蟬進行外形描寫,而是通過“聽聲辯位”的方式,來告訴我們“秋蟬是家蟲”,抒發思家之情。又寫北國的雨,先寫北國秋雨的奇、有味、像樣,但一句過后還是回到了寫人,寫秋雨后人們的交談,通過交談的內容和場景我們也便知道了北國秋雨像樣在哪了。不過,文中還是有些寫景的細節的,在提及北國的果樹時,作者不留余力地對棗樹進行了刻畫,寫了棗樹在北方種植的普遍性、棗的形狀與生長狀態,不過究根結底還是寫人文,取的是豐收喜慶之意。

作者通過將北國的槐樹、北國的秋蟬、北國的秋雨和北國的棗樹進行勾勒繪制,運用了大量的側寫和正面描寫的方法,使得文中作者對北國的秋天的情感定位更加精準,將對象的感情色彩進一步強化,讓讀者在閱讀時不再覺得作者對北國的秋天懷念只是一種對美的贊賞,在細節的放大下,讀者可以更加真實的感受到作者內心的空虛感與懷念之情。

四、“復刻”記憶的再創作

靜態攝影是對客觀現實的臨摹[2]。當作者在創作中多了攝影的特征時往往可能會喪失掉文字的感染力。那么,郁達夫是怎么維持住作品中的感染力的?《故都的秋》沒有采用客觀性構圖的方式,即沒有遵循一般游記的寫作規律,也沒有采用詩歌寫作中反復運用意象來表達情感的方法,而是采取了“復刻”記憶的方式來抒發情感。

《故都的秋》開頭便交代了自己回北京的緣由,按照一般游記或者詩歌創作的格式規律可能就是觸景生情,看到每一個事物然后觸發回憶抒發情感。在本文中,郁達夫沒有采用這樣的寫作方式,而是用了“南國的秋”與“北國的秋”進行了對比,對前者筆觸輕,情感淺,對后者筆觸重,情感深。在寫此文時,作者身居北京,已經回到北京一飽“秋味”,但在閱讀時,我們會感覺作者現在應該是在“南國”而非“北國”,導致這種觀感出現的原因,是因為作者在文中除了開頭交代回北京,在下文部分更多的是書寫記憶或者議論,這便導致讀者在閱讀時產生一種時空錯覺。文本中有著虛實相生的創作形式。這種創作形式的發生與當時作者所處的心態有著較強的關聯性。當時作者慘遭國民黨迫害,流離失所十數年,革命前景遙不可期,自然內心產生了動搖,對回歸故土更是不敢想象。而這次雖是回歸故土但畢竟并非久居,更像是旅途中的到此一游,匆匆一睹舊容,因此作者所作所抒都有著一種若即若離之感[3]。例如,在描寫北國秋雨時,作者別出心裁的設計了一段對話,這段憑空發生的對話放大了秋雨的真實感。也是由于這種回憶復述的創作方法,促使了作者在描寫秋景時,不再拘泥于物象的形態,使得筆觸更為流動,在描寫景物時更加重要的是抓取畫面中主體情感,而非蘊意。同時,為了滿足場景中情感真實,作者將畫面中的素材取材于可以親近的事物,用觀察到的點滴來描繪“北國的秋”,進一步加強了由虛轉實的視覺感。

《故都的秋》中的“鏡頭感”產生于作者對生活的感知和語言技巧。郁達夫雖然有著唯美主義觀的相似一面,但依舊保留著自我的創作個性,對國家分崩離析的歷史包袱和民族獨立的時代要求,促使著他關注人的生存。因此,《故都的秋》一面表現著藝術之美,一面表現著人生的真實。

參考文獻:

[1]徐西前,趙文峰.悲涼之美 生命之愛——再讀《故都的秋》[J].語文建設,2009(12):3.

[2]侯西岳.極致長鏡頭——影像敘事的另一模式[J].聲屏世界,2010,000(009):46-47.

[3]陳斌.郁達夫作品中“頹廢”一詞的美學內涵與末世文人的人格自洽--以散文《故都的秋》為例[J].中學語文教學,2022(6):4.

馮艷萍,山東省棗莊市第八中學(南校)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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