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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列佛游記》文體轉換策略研究

2023-01-30 02:47
外語與翻譯 2022年4期
關鍵詞:格列佛游記譯本

軍 楊佳琪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

【提 要】喬納森·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記》內容充滿奇幻色彩,但它實際上是一部游記體諷刺小說,用以揭露英國權貴的腐敗和罪惡,嘲諷了英國議會和黨派紛爭。王維東所譯的《格列佛游記》雖傳達了原文內容,但功能轉換為了兒童小說,主題也由原來的諷刺批判轉變為供兒童娛樂學習。本文借助張健譯本與王維東譯本的文體比較及對王譯本的文本分析構建了此類文體轉換的模式,并借助Chesterman提出的翻譯策略,從句法/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維度,分析譯者是如何完成由游記體諷刺小說向兒童小說的文體轉換。

1 理論背景

Leech&Short(1981/2001)認為,文體是“在某一語境下,某一人物依據其交際目的產生的特定語言表達方式”;Crystal(1999)將文體視為個體或群體在特定語境下形成的獨特語用方式;Wales(2001)則將文體描述為“可被觀察到的特殊語言表達方式”。雖然不同學者對文體的定義有一定差異,但大都包含語言風格和語域兩個層面。需要指出的是英語style一詞并不僅指漢語中的“文體”,有時它還被用來指“語體、風格”等。文體實際上是一個較為寬泛的概念,研究者因為研究角度的差異常常偏重其不同的部分,如體裁、語體等研究(黃立波2009)。不同學者從不同視角提出了各自的文體劃分標準,形成了不同的文體學流派,如以Jakobson等為代表的形式主義文體學,以Halliday為代表的功能文體學,關注女性形象構建的女性主義文體學以及重視語境對文本影響的語用文體學等。

目前國內接受較為廣泛的是以Halliday為代表的功能文體學。Halliday功能文體學中的“功能”,指的是語言的總體功能。他“從無數具體的功能類別中歸納出三個純理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張德祿1999)。概念功能是指語言表達者的經歷和經驗的能力;人際功能是指語言表達者的態度和評價,以及改變言語者與接受者之間相對關系的能力;謀篇功能是指語言內部的銜接和連貫,它將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根據情景語境在語篇中組織成為一個整體,共同在語境中起作用。Halliday認為“文體特征與特定的文體功能(或者效果、價值)有一定的聯系,作品中某一個形式特征只有發揮一定功能、具有一定效果,才具有文體意義,因此分析者應著重關注文體的功能及其與作品主題的關系”(方開瑞2007)。申丹(1997)也曾指出,Halliday認為在對某一文本的文體價值進行判斷時,應基于具體文本的主題意義,而非語言的基本功能。本文采用Halliday功能文體學關于文體的定義,探討由諷刺小說到兒童小說的文體轉換過程。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國內外許多學者試圖從文體學的視角開展翻譯研究,逐漸形成了一個新的研究領域——翻譯文體學。House(1997)將人們常用來描述文體的幾個概念結合在一起,試圖通過比較原文和譯文的語言和語境特性來評價譯文的質量;Baker(2000)將文體視為語言和非語言中的個性特征,從語料庫的角度探討了不同譯者的“文體”特征,并發現譯者的“文體”同譯者的交際意圖和譯文功能緊密相連。Baker認為,就翻譯而言,文體這一概念還可能包括(文學)譯者對所譯的文本類型的選擇、翻譯策略的選擇、以及他所運用的前言、后語、腳注、文內解釋等方法(張美芳2002)。由此可見,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使用的手段是文體學視角下翻譯研究的重要研究對象。

Chesterman(2016)在其著作《翻譯模因論》(Memes of Translation:The Spread of Ideasin Translation Theory)中對翻譯策略進行了詳細、系統的劃分。他將翻譯策略分為理解策略和生產策略兩大類,并從語言學的角度將生產策略分為三個維度,即句法/語法策略(用符號G表示)、語義策略(用符號S表示)和語用策略(用符號Pr表示)。且每個維度分別包含10個具體策略,共計30個策略。韓江洪(2004)依據Chesterman的理論框架,對各維度的子策略的中文術語名稱進行了規定。Chesterman提出的翻譯策略框架不僅涵蓋語言層面的改變(即句法/語法和語義維度),更涵蓋了語域層面的改變(即語用維度)。

結合Halliday功能文體學理論的核心思想和Chesterman提出的有關翻譯策略的具體劃分,筆者嘗試提出翻譯過程中文體轉換的實現路徑,如圖1所示。

圖1 文體轉換的實現路徑

2 《格列佛游記》簡介

2.1 《格列佛游記》英文原作

《格列佛游記》(Gulliver's Travels)初版于1726年,作者是英國著名諷刺文學大師Jonathan Swift。作為Swift的代表作之一,《格列佛游記》是一部游記體諷刺小說,文章以主人公格列佛的四段離奇的冒險經歷為切入點,實則意在影射英國議會和黨派斗爭,揭露統治階級的墮落腐朽和殘暴不仁,同時暗含對人性的諷刺。在當時的背景下該小說的主要接受對象是成人,但生動且極具想象力的故事情節也為這本書吸引了一大批青少年讀者,使其深受兒童讀者的喜愛。Swift在小說的最后一章中寫道“my principal design was to inform,and not to amuse thee”,足見作者當時的寫作意圖和目標讀者。

2.2 《格列佛游記》在中國的譯介

筆者借助CALIS聯合目錄,統計發現目前國內已出版的Gulliver's Travels中譯本已有百余種,其中全譯本較少,大多數為摘譯、縮編、改寫、改編等。1872年4月15至18日,《申報》上連載了一篇名為《談瀛小錄》的游記,這是該書在中國的首次譯介。隨后,林紓和曾宗鞏(1906)、吳景新(1928)、李宗漢(1931)等人也對該書進行了譯介,但直至1948年張健的譯本出版,該書才有了第一個中文全譯本。進入21世紀,《格列佛游記》的譯介如火如荼。在CALIS聯合目錄中查詢到的數據中可知《格列佛游記》中譯本中再版次數較高的譯者有:白馬、張健、楊昊成、孫予、劉榮躍、林紓和魏易、程慶華和王麗平、王維東、劉翔、許崇亮和王姬蓮、范泉等。其中,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出版的《格列佛游記》(張健譯)被列入語文新課標必讀叢書,成為國內中小學生的必讀書目?!巴砬鍟r期被視為科學小說而譯入中國的《格列佛游記》,因其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對兒童產生巨大的吸引力,使之在中國逐漸轉變成為一部兒童文學,出現了‘插圖本’‘繪圖本’‘注音版’‘彩圖本’‘彩色插畫版’‘青少版’‘少兒版’‘少兒彩圖注音版’‘雙色版’‘全彩漫畫版’等各種針對青少年群體的版本”(黎昌抱2020)。在眾多針對青少年群體的譯本中,王維東譯本由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于2003年首次出版,目前已成為國內《格列佛游記》的所有兒童譯本中好評度最高的版本,并多次再版。譯者在譯作的序言中寫道:“譯文采用了講故事的手法,以求通俗易懂,自然流暢,讓讀者體悟到閱讀是一件愉快愜意的事情”(王維東2011:3),足見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已經有意識地將原作的文本功能轉換為兒童文學,且譯者的翻譯目的主要是為少兒讀者提供良好的閱讀體驗,因此王維東的譯本在文體學上屬于兒童文學。

2.3 《格列佛游記》中譯本的研究現狀

通過查閱知網,作者發現國內對于《格列佛游記》中譯本的研究還存在較大空白。從研究數量來說,知網上查詢到相關文章僅41篇,其中包含期刊19篇,碩士論文22篇;從研究角度來說,主要局限于目的論、接受理論和改寫理論等理論視角,如陳勝、尚瓊(2016)通過對比《格列佛游記》的三個譯本,分析了翻譯目的對于譯者翻譯策略的影響;楊新苗(2010)從接受理論的角度討論了不同時期讀者和譯者期待視野的不同及其對《格列佛游記》譯本的影響;張生祥、朱玲玲(2016)以朱明霞譯《格列佛游記》為研究對象,探究了兒童讀者的特征對文本改寫的影響。本文嘗試為《格列佛游記》的譯本研究提供一個新的角度,以期豐富這一領域的研究。

3 譯本文體對比

為了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格列佛游記》王維東譯本的文體風格,本部分將對王維東譯本與張健譯本進行簡要對比,以闡釋王維東譯本與原作在風格和目標讀者上的區別。

張健的譯本由正風出版社首次出版,是國內首個全譯本,也是迄今為止《格列佛游記》的所有漢譯本中認可度很高、影響廣泛的譯本,入選了我國教育部2000年修訂后的《中學語文教學大綱》中列出的中學生課外文學名著必讀指定書目。自初版至今歷經多次再版,深受國內讀者的喜愛。

3.1 時代背景

張健的譯本初版于1948年,他在翻譯過程中對于原作的諷刺手法最大限度地給予了保留,這一點在譯作中頻繁出現的、幫助讀者理解原文諷刺意象的腳注以及譯作開頭長達16頁的譯者序中得到了體現。且據考證(胡作友、李而聞2013),“張健先生翻譯《格列佛游記》的時間為1944年冬至1946年夏,當時正值抗日戰爭勝利前期至國共內戰爆發初期”,政局動蕩,其目標讀者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期飽受戰亂和動蕩之苦而奮起反抗的中國人民。

王維東的譯本首版于2003年,此時的中國經歷了改革開放,不但在經濟和科技方面取得了飛速發展,在文化上也變得更加開放包容,更加關注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王譯本的出版社為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其目標讀者為青少年兒童。由于時代背景和目標讀者的不同,王維東的譯本相較于原作的諷刺意味大大降低,對于原作中關鍵的諷刺意象并未在譯作中指出并給予說明,其主要目的在于娛樂和教育。

例1:As to the first,you are to understand,that forabout seventy moons past there have been two strugglingparties in this empire,under the names of Tramecksan andSlamecksan,from the high and low heels of their shoes,bywhich they distinguish themselves(Swift 2010:231).

張譯:關于第一件,你要知道七十多個月以來,帝國有兩大政黨互不相讓,一黨叫做特拉邁克三,一黨叫做斯拉麥克三①。因為一黨的鞋跟高些,另一黨的鞋跟低些,所以根據鞋跟的高低才分成兩個黨派。(①影射十八世紀英國的兩大政黨:輝格黨和托利黨(或稱高教會黨和低教會黨)。十九世紀中葉以后分別改稱自由黨和保守黨。)(張健2000:31)

王譯:先說國內,近七十個月來兩大派別爭斗不斷,他們分別是特拉邁克森和斯雷邁克森,這是得名于鞋跟的高低。一撥兒人叫高跟黨,另一撥兒叫低跟黨、(王維東2011:34)。

3.2 譯文完整度

張譯本對于原作的內容給予了最大程度的保留,不僅原作正文的內容基本沒有刪節,且在譯作中對于原作開頭的“格列佛船長給他的親戚辛普生的一封信”以及“出版者致讀者”兩部分也進行了翻譯,并添加注釋對這兩部分的來源以及出現在原作中的原因進行了介紹??梢哉f張譯本相較于原文的完整度高。

而王譯本不但省略了這兩部分,而且對原作正文中的一些情節也有刪節。對此,譯者在序言中曾解釋道:“本譯稿力求保持原作的風貌,只是刪去了個別與作品主題關系不大的情節和內容,對于一些過于冗長的議論文字也作了壓縮”(王維東2011:3)。

例2:And being no stranger to the art of war,I gavehim a description of cannons, culverins, muskets,carabines,pistols,bullets,powder,swords,bayonets,battles,sieges,retreats,attacks,undermines,countermines,bombardments,sea fights,ships sunk with a thousand men,twenty thousand killed on each side,dying groans,limbsflying in the air,smoke,noise,confusion,trampling todeath under horses'feet,flight,pursuit,victory;fieldsstrewed with carcases,left for food to dogs and wolves andbirds of prey;plundering,stripping,ravishing,burning,anddestroying.And to set forth the valour of my own dearcountrymen,I assured him,“that I had seen them blow upa hundred enemies at once in a siege,and as many in aship,and beheld the dead bodies drop down in pieces fromthe clouds,to the great diversion of the spectators(Swift2010:329).”

張譯:我對于戰爭藝術并不外行,就把什么加農炮、長炮、火槍、馬槍、手槍、子彈、火藥、劍、刺刀、戰役、圍攻、退卻、進攻、挖地道、埋地雷、炮轟、海戰講給他聽。我還講到幾艘運載著上千名士兵的戰艦被擊沉,雙方死亡人數各達兩萬名;瀕死的呻吟、半空中肢體橫飛,煙霧、喧鬧、混亂、在馬蹄踐踏下喪生;逃跑、追擊、勝利;戰場上尸體狼藉,為狗、狼和鷹鷲所攫食;劫掠、搶奪、奸淫、燒殺等情形。為了表彰祖國同胞的英勇,我告訴它我親眼見過某次圍城戰役一下子炸死了一百個敵人,還看見過一艘船上的一百名兵士被炸死;尸體炸得粉碎從云端里落下來,在一旁觀看的人卻大為高興(張健2000:226)。

王譯:我對戰爭并不外行,于是把戰爭場面描述給它聽(王維東2011:228)。

3.3 語言風格

張譯本和王譯本整體而言在翻譯策略上都采用了歸化的手法,尤其體現在文化負載詞的翻譯上,但兩個譯本的語言風格存在很大差別。張譯本受其目標讀者和所處時代的影響,語言風格較為書面和正式,用詞非??季?,如“夤緣求進”“扈從”“淵藪”等詞,無不體現譯者在翻譯選詞時的推敲。與之相反,王譯本的語言風格則呈現出很鮮明的口語化特點,不僅在詞匯的選擇上更傾向于日?;?,且在譯文中大量使用了感嘆詞以及漢語中獨有的疊詞,極具兒童文學色彩。此外,王譯本更加注重譯文的節奏感和韻律,在譯文中更常使用排比句式。例如:

例3:...and confirmed in me the old observation,“that there is nothing so extravagant and irrational,whichsome philosophers have not maintained for truth(Swift2010:252).”

張譯:這使我更加相信一句老話,這句話就是:凡是夸張悖理的事,無一不為一些哲學家認為是真理(張健2000:167)。

王譯:這就應驗了我從前編的一段順口溜:

不著邊際不要緊,

不近情理沒關系,

真情必由此間出,

勇撞南墻是哲人?。ㄍ蹙S東2011:172)

例4:For,as to that infamous practice of acquiringgreat employments by dancing on the ropes,or badges offavour and distinction by leaping over sticks and creepingunder them,the reader is to observe,that they were firstintroduced by the grandfather of the emperor now reigning,and grew to the present height by the gradual increase ofparty and faction(Swift 2010:65).

張譯:讀者要知道,那些憑借跳繩得寵而獲得高官厚祿,和在御杖上下跳躍爬行以贏得皇恩殊榮的獎章等等卑劣行為都是由當今皇上的祖父而濫觴①,由于黨派斗爭越演越烈,所以目前這些劣跡才達到了高潮(①英王詹姆士一世在位時,賣官鬻爵甚為流行。)(張健2000:42)。

王譯:像后來的憑借跳舞撈取一官半職啦,從棍上跳過去或從棍下鉆過去也能得個什么恩典啦,等等,都始源于當今國王的祖父,又隨著黨派之爭的愈演愈烈才發展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王維東2011:44)。

4 文本分析

筆者嘗試借助之前提出的文體轉換路徑,對王維東譯的《格列佛游記》進行文本分析,從句法/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維度,分析譯者是如何借助不同層次的翻譯策略,實現由游記體諷刺小說向兒童小說的文體轉換。

4.1 句法/語法策略

4.1.1 直譯

直譯是指在翻譯過程中保留原文的語言形式,同時譯文也符合譯入語語法習慣的一種翻譯策略。如:

例5:Forif the town intended to be destroyed shouldhave in it any tall rocks,as it generally falls out in thelarger cities,a situation probably chosen at first with aview to prevent such a catastrophe;or if it abound in highspires,or pillars of stone,a sudden fall might endangerthe bottom or under surface of the island(Swift 2010:233).

王譯:如果想要毀掉的城市像通常一樣矗立高高的巖石(當初選擇城址時,人們也許已經考慮到對這類重大災難的預防),或者如果該城市到處都是尖塔或石柱,那么突然落下去就會危及飛島底部(王維東2011:156)。

原文作者在此處用到的幾個意象“巖石”“尖塔”和“石柱”實際上是在映射當時英國統治階層勢力及相關社會現象。另一位《格列佛游記》的譯者張健在其譯本中對這幾處意象都添加了注釋:“巖石”是“影射有權勢的貴族”,“尖塔”代指“著名英國國教教士”,“石柱”代指“有影響的‘白手起家’人士”(張健2000:152)。而王譯本的目標讀者是兒童,考慮到兒童的認知能力有限,王采用直譯的方式,有意識地省略了原文暗含的深層諷刺意象,同時避免引起少兒讀者的困惑,造成閱讀過程中的障礙。

4.1.2 改變從句結構/句子結構

改變從句結構的翻譯策略針對從句層面發生的變化,包括從句在語態(如由主動語態轉變為被動語態)和形態(如由限制性從句轉變為非限制性從句)等方面的變化。改變句子結構的翻譯策略針對句子層面發生的變化,如主從句之間的相互轉化,從句類型的改變等。

例6:It is the custom,that every Wednesday,(which Ihave before observed,was their Sabbath)the king andqueen,with the royal issue of both sexes,dine together inthe apartment of his Majesty;to whom I was now become afavorite;and,at these times my little chair and table wereplaced at his left and before one of the salt-sellers(Swift2010:139).

王譯:按照該國慣例,每星期三(我說過這是他們敬神的日子)國王、王后及其子女在國王的內宮共進御膳。我現在已經成為了國王的座上賓。每逢這種時候,他們就把我的小桌子、小椅子放在他左邊的鹽瓶面前(王維東2011:92)。

從句層面,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將例句中的最后一個從句“...mylittlechairandtablewere placedat...”由被動語態變為主動;句子層面,原文中的一句話在譯文中被拆分為多句,原文中的部分從句在譯文中也獨立成為了主句。這主要是考慮到兒童尚處于母語學習階段,閱讀能力還未發展健全,難以理解長句。其次主動語態和短句也更符合作者在序言中提到的講故事的手法。

4.1.3 改變銜接

改變銜接的翻譯策略是指句子之間銜接詞的改變,或者篇章內部銜接手段的改變。常用的銜接手段包括指代、省略、替代、重復等。

例7:...when turning my head that way,as well as thepegs and strings would permit me,I saw...(Swift 2010:7-8)

王譯:盡管木樁和繩子仍限制著我,我還是努力調轉腦袋循聲望去,只見……(王維東2011:6)

例7中描述的是格列佛初到小人國時被小人國的居民釘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場景。原文中使用的銜接手段是表示并列伴隨關系的aswellas,而譯者在譯文中將它變為漢語中常見的表示讓步關系的關聯詞“盡管,還是”。采取這樣的翻譯策略一方面更加符合漢語的表達習慣,方便少兒讀者理解;另一方面增強了原句的語氣和情感色彩,更加符合兒童文學的語言特點和講故事的口吻。

4.1.4 改變組合

Chesterman在此處所指的組合主要是指文章修辭組合的改變,包括對仗、反復、頭韻和韻律等。

例8:He act ed every part of an orator,and I couldobserve many periods of threatenings,and others ofpromises,pity,and kindness(Swift 2010:8).

王譯:這位頭面人物果然是位演說能手,忽而恫嚇、忽而許諾、忽而悲天憫人、忽而表示寬仁(王維東2011:9)。

例9:The poor man squalled terribly(Swift 2010:21).

王譯:……把他嚇得嗷嗷直叫(王維東2011:15)。

根據芬蘭專攻兒童文學翻譯的學者Oittinen(2013)的看法,兒童文學及其翻譯的主要特征之一是節奏性,這主要是考慮到兒童文學通常由老師或家長以講故事的方式傳達給兒童,以及兒童出聲朗讀的閱讀習慣。另外徐德榮(2004)也指出,由于兒童的具體形象思維,他們不會“像成人那樣先是對具體內容感興趣,其次才是韻律和節奏。相反,韻律和節奏首先給予兒童以審美愉悅,激發他們的情緒”(徐德榮2004),這就使得兒童文學的作者和譯者在遣詞造句上應盡量做到朗朗上口,有較強的節奏感和音樂性。例8和例9分別在原文的基礎上加入了排比和韻律的修辭,充分考慮到了兒童出聲朗讀的閱讀偏好和他們對韻律的敏感,使得譯文更加符合兒童的偏好,滿足兒童文學的特點。

4.2 語義策略

4.2.1 抽象化和具體化

抽象化和具體化的翻譯策略是指譯文在語義上由原文的抽象轉為具體,或由原文的具體轉為抽象。

例10:...the seamen spied a rock,within half a cable'slength of the ship(Swift 2010:4).

王譯:水手們發現前方三百英尺遠有一塊巨大的礁石(王維東2011:3)。

上例使用了具體化的手法,有意識地將原文中抽象的“船纜長度的一半”具化為“三百英尺”這一生活中更為常見的長度單位,這主要是考慮到兒童閱歷不足,缺乏相應的航海知識,采取這樣的翻譯策略更加方便少兒讀者理解,體現了譯者的兒童本位思想(徐德榮、江建利2014)。

4.2.2 改變分布

改變分布的翻譯策略是指在不改變原文中心思想的前提下對原文信息進行擴充或壓縮。其方法有以下幾種:

(1)加入序號

例11:第一部利立浦游記1

1.我的家世及初次歷險1

2.被俘的山巨人12

3.有條件的自由23

4.愿意為國王而戰 31

5.無可匹敵的戰功36

6.利立浦國概括42

7.遭誣陷出逃敵邦52

8.踏上返鄉之途59(王維東2011:1)

原著中每章開頭作者都用幾句話對本章內容進行概括,除此之外并未添加標題。但王譯對原作中每章開頭的內容進行了概括,將其提煉為符合中國傳統小說習慣的序號。這種做法不僅符合譯入語文化習慣,而且更加方便兒童閱讀,便于兒童快速了解每章內容,激發兒童閱讀興趣。

(2)多處加入疊詞和象聲詞

例12:...he waded not much deeper than his knees andtook prodigious strides...(Swift 2010:105)

王譯:他在齊膝深的水里嘩啦嘩啦地邁著大步(王維東2011:68)。

例13:...an unlucky school-boy aimed a hazel nut di-rectly at my head,...for it was almost as large as a smallpumpion(Swift 2010:216-217).

王譯:……有個壞小孩瞄準我的腦袋扔過來一顆大榛子……您想那硬邦邦的榛子足有一個南瓜那么大?。ㄍ蹙S東2011:82)。

例12和例13中分別加入了額外的象聲詞“嘩啦嘩啦”和疊詞“硬邦邦”,一方面增加了譯文的韻律感,充分考慮到兒童對聲音的敏感,滿足了兒童的審美愉悅;另一方面使得譯文更加生動形象,童趣盎然。此外,疊詞和擬聲詞作為漢語中獨有的一種表達方式,在各類漢語兒童文學著作中應用尤為廣泛(徐德榮2004),而英文中則不然。譯者在譯文中頻繁使用疊詞和擬聲詞符合中國兒童文學的語言特色。譯文在原文的基礎上還加入了“您想”這一極具互動性的短語,拉近了讀者同作者/譯者之間的距離,使譯作更容易引起兒童的興趣和共鳴。

4.2.3 其他語義策略

除了上述語義策略之外,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還有意識地對原文中的人稱進行了調整。

例14:The author gives some account of himself andfamily.His first inducements to travel.He is shipwrecked,and swims for his life.Gets safe on shore in the country ofLilliput;is made a prisoner,and carried up the country(Swift 2010:2).

王譯:我的家世及初次歷險(王維東2011:1)

例14是原作第一部分第一章寫在正文開頭的總結部分,是原文作者對該章節的概括,采用了第三人稱的表達方式。而王譯本在翻譯過程中有意識地將原文中的第三人稱譯為第一人稱,這主要是因為相較于第三人稱,第一人稱更加具有代入感,更能幫助兒童讀者身臨其境地感受故事情節,因而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也是中國兒童文學的特點之一。此外,鑒于原文正文部分的敘事視角為第一人稱,此處譯者對于人稱的改變可以幫助避免兒童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由于人稱間的頻繁轉變造成的閱讀困惑和障礙,確保閱讀過程流暢生動。

4.3 語用策略

4.3.1 文化過濾

文化過濾,也稱歸化,是指將原文中的專有名詞,尤其是文化負載詞,按照符合譯入語習慣的方式進行翻譯。

歸化策略在王譯本全文中都有所體現,尤其是在文化專有詞的翻譯上,如“文武官員”“朝廷”“玉璽”“詔文”“御前會議”等中國文化中特有的詞匯。徐德榮(2004)在談到兒童文學翻譯中的文化翻譯問題時,指出兒童文學就其目的而言主要是為了“對兒童進行娛樂和教育,這一目的的實現主要由故事情節和人物塑造去完成,而不應過多交由語言來承擔。從語言方面來看,兒童尚處于母語學習階段,語言中“歐化”的、“不順”的成分容易造成干擾,不利于兒童的語言發展?!绷硗?,考慮到兒童尚處于生理心理的發展時期,各方面都還很不成熟,耐心和意志力均亞于成人,在譯本中大量引入異質文化成分會大大削弱少兒讀者的閱讀興趣,打壓兒童學習和閱讀的積極性。因此,譯者在譯文中主要采取歸化手法,是出于對兒童生理和心理發展的考慮,符合兒童文學的特點和要求。

4.3.2 改變信息

改變信息的翻譯策略是指根據目的語用語習慣增補原文中需要解釋的信息,或刪去對譯入語讀者來說陌生的信息。

例15:Where in he agreed entirely with the sentimentsof Socrates,as Plato delivers them;...(Swift 2010:357)

王譯:在這一點上,它完全同意蘇格拉底的觀點(由柏拉圖向世人作了轉述):我們不可能確知物質世界究竟是什么,即使努力探求也必將勞而無功,唯一有用的學問還是那永恒的天理人倫(王維東2011:244)。

原文中省略了對蘇格拉底觀點的陳述,可能是因為原文的目標讀者,即歐洲的成人讀者對于蘇格拉底這一著名哲學家的觀點較為熟悉。但對于中國讀者,尤其是兒童讀者來說,這類信息是非常陌生的。因此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有意識地補充了蘇格拉底的觀點,一方面可以幫助兒童讀者理解原文內容,另一方面也可實現兒童文學寓教于樂的目標。

4.3.3 改變人際關系

改變人際關系的翻譯策略是指文章風格上的改變,關于作者/譯者和讀者之間關系的任何改變都屬于這一范疇,如改變正式程度、改變情感的強烈程度等。

(1)詞匯表達口語化

例16:I had been for some hours extremely pressed bythe necessities of nature;which was no wonder,it being al-most two days since I had last disburdened myself.I wasunder great difficulties between urgency and shame.Thebest expedient I could think of,was to creep into myhouse,which I accordingly did;and shutting the gate afterme,I went as far as the length of my chain would suffer,and discharged my body of that uneasy load(Swift 2010:17).

王譯:一連幾個小時我都急著要大便。這也怨不得我,整整兩天我都沒有排泄過。一方面急得憋不住,另一方面又羞于啟齒,真是難煞我也。最能救急的辦法莫過于爬進我的屋子,關上門,爬到鐵鏈子剛好能拉直的某個角落,把那泡急屎先拉掉再說(王維東2011:13)。

原文中在表達主人公急迫的生理需求時用到了the necessities of nature、disburdened myself、discharged my body of that uneasy load等較為文雅和書面的詞匯,而譯者則譯為了“大便”、“排泄”、“把那泡急屎先拉掉再說”等比較不正式和口語化的詞匯。這樣做是為了更加貼近兒童在日常生活中的習慣用語,符合兒童文學口語化的特點。

(2)大量使用感嘆詞

譯者在譯文中大量使用了包括“嘛”“呢”“啊”在內的感嘆詞,使譯文更加貼合兒童文學通過大量使用感嘆詞來創造童趣的語言特點(徐德榮2004)。

4.3.4 改變語言行為

改變語言行為的翻譯策略主要是指語態方面的改變,如由陳述句變為疑問句,或由直接引語變為間接引語等。

例17:I happened to wear my gloves,which the mastergrey observing,seemed perplexed,discovering signs ofwonder that what I have done to my forefeet(Swift 2010:308).

王譯:我當時正戴著手套,馬主人看到后,顯得一臉疑惑;也許它心里納悶,這個家伙的前蹄兒怎么啦?(王維東2011:216)

例句中劃線部分原文為陳述語氣,譯者在翻譯時將其譯成疑問語氣。這樣做不僅符合兒童文學的常用口吻,而且更能激發兒童讀者的好奇心,吸引他們的閱讀興趣。

4.3.5 局部翻譯

局部翻譯是指對原文信息進行總結、轉錄,或者僅對原文的某些方面,如音律進行翻譯,后者常見于詩歌翻譯。

例18:I could not forbear shaking my head and smilinga little at his ignorance.And being no stranger to the art ofwar,I gave him a description of cannons,culverins,mus-kets,carbines,pistols,bullets,powder...and beheld thedead bodies drop down in pieces from the clouds,to thegreat diversion of all the spectators(Swift 2010:329).

王譯:我只好搖搖頭,笑它實在無知。我對戰爭并不外行,于是我把戰爭場面描述給他聽(王維東2011:228)。

譯者把長句“I gave him a description of can-nons,...to the great diversion of all the spectators”簡短譯為“我把戰爭的場面描述給他聽”,有意識地省略了原文中對武器的列舉以及對戰爭中血腥場面的描述。Oittinen(2013)認為,相較成人而言,少兒讀者對陌生詞匯的理解和接受程度要低很多,因此在兒童文學的創作和翻譯中,作者或譯者應盡可能地使用少兒讀者熟悉的詞匯。對于兒童文學而言,熟悉的詞匯、簡單的句式和押韻的詩歌是保證文本可讀性的關鍵。譯者在此處有意識地省去兒童較為陌生的武器名稱,是出于保證文本的可讀性,維持兒童讀者閱讀興趣的需要。而對戰爭中血腥場面描寫的刪節則是出于對少年兒童身心健康的保護。

4.3.6 改變譯者可見度

改變譯者可見度是指通過添加腳注、文內注釋等方式使讀者意識到譯者的存在,改變譯者原本隱形的境況。

據統計,譯文中共出現了78個腳注,其中多為對地名和名人的簡單介紹,如“好望角”“荷馬”“亞里士多德”等,這些名詞對于受過教育的成年人來說是不需要解釋的,但考慮到少年兒童知識相對匱乏,譯者在譯文中添加了腳注幫助他們理解,同時滿足兒童文學寓教于樂的目標。與此同時譯者有意地控制了譯文中腳注的數量,他在譯作的序言中曾提到“小說中需要注釋的地方其實很多,為了故事的連貫性,譯者決定注釋從簡,有些需要增添背景知識的地方盡量在小說的行文中體現?!边@主要是考慮到兒童讀者的閱讀體驗和認知水平,盡量維持讀者的閱讀興趣。

4.3.7 編譯

編譯是指對原文進行較大的改編,如對于原文順序的較大改動以及改寫等,如例3,譯者將原文中主人公的發現編譯為中文中獨有的順口溜的形式,既保留了原文的意義,也更容易被中國讀者,尤其是兒童讀者接受,滿足了兒童讀者對于節奏感和音樂性的偏好,增加了譯文的童趣,進一步使譯本向中國兒童小說的語言特色靠攏。

5 結語

本文通過對比分析《格列佛游記》張健譯本和王維東譯本的文體及對王維東譯本的文本分析,探討譯者對不同層次翻譯策略的靈活使用,使譯文實現了在句法/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水平上的層層轉化,成功地實現了從諷刺小說到兒童文學的文體轉換,也為今后的跨文體翻譯實踐提供了范例。此外,對兒童認知和語言發展階段的關注以及對中國兒童文學文體風格的把握為王維東譯作的文體轉換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啟示譯者們在今后的翻譯實踐中更加注重讀者意識和對文體風格的整體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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