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換性使用在短視頻解說著作權中的應用研究

姜 輝

浙江剛誠律師事務所，浙江 江山 324100

隨著我國短視頻產業的快速發展，電影解說類短視頻改編行為的合理性得到廣泛關注。相關視頻作品中往往涉及大量原作品內容的引用，這就需要從轉換性、使用程度等角度對其使用行為進行分析，判定其是否符合轉換性使用規則，同時還應將轉換性使用規則同著作權合理使用聯系起來，為相關司法實踐提供依據。

一、電影解說短視頻制作類型

（一）剖析解構

剖析解構型視頻大多通過“夾敘夾議”的方式，將影視作品畫面同作者的解說內容結合起來，幫助觀眾了解影片的故事背景與情節進展，最終實現對原作品內涵的解讀。隨著短視頻平臺的發展，更多賬號開始發布剖析解構型電影解說短視頻，以賬號“某舌電影”為例，當前已經擁有超過6200萬的粉絲量，發布的840 余個短視頻共獲贊13．4億個。在該賬號發布的對電影《雪國列車》的解說視頻中，作者以解讀影片中“列車”“方舟”等意象的隱喻內涵為重點，提出其背后深刻含義的同時提出自己的獨到見解。

通過案例可以看出，短視頻平臺上發布的剖析解構型視頻作品主要包括以下特點：第一，大多數作品在制作與發布時得到版權方授權許可，并會在視頻中標注出來；第二，在對未上映或剛剛上映的影片進行解說時，作者大多會選取已經發布的預告片或宣傳片內容，盡可能避開主要情節，讓觀眾可以在懸念中提升觀影興趣；第三，剖析解構型視頻作品的核心內容是作者自身觀點的傳達，并會在視頻最后對其主旨進行升華。

（二）拼接盤點

拼接盤點型視頻是指作者對原片精彩畫面或關鍵片段進行剪輯拼接，呈現出突出的風格與情節，例如“盤點經典電影戰爭場面”“《哈利· 波特》十大感人瞬間”等。通常情況下，這類視頻通過剪輯可將原片經典畫面集中在較短的時長內并形成播放合集，觀眾可按順序觀看滿足內容獲取需求。當前，拼接盤點型視頻作品主要包括以下特點：第一，作品大多圍繞某部影片或某個主題展開，將對應的經典片段進行剪輯拼接達到吸引觀眾的目的；第二，此類視頻雖然需要由作者進行選材、整理、剪輯，但仍以原片的情節與內容為主體，因此整體的獨創性不強；第三，視頻中對原作品重要情節的展示可能會起到代替原片的作用。

（三）戲仿

戲仿型視頻是作者通過幽默、諷刺等手法對原片進行解構、加工、組合，進而形成新的故事，達到對原片、社會熱點事件等內容的諷刺批判目的。例如，胡某發布的《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就是通過對電影《無極》中影像內容的引用，同時通過大量的二次創作形成新的無厘頭視頻作品。戲仿型視頻作品的特點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第一，戲仿型視頻是在對原片情節、邏輯、風格等進行批判的過程中達到諷刺模仿的目的，傳遞的價值取向與原片相反；第二，戲仿型解說往往會引用大量原作品畫面，但只是對內容傳遞起到輔助工具作用，并不會對原片產生替代性作用；第三，作者在視頻制作期間運用了諷刺、模仿等方法賦予視頻新的見解，因此有著較高的獨創性。

二、轉換性使用規則在電影解說短視頻著作權中的可行性

電影解說短視頻通過多種形式方法實現內容傳達，這期間也伴隨著較為突出的侵權問題。在對電影解說短視頻的合理使用展開研究的過程中，需要對視頻使用的轉換性加以判斷，確保其使用目的合理、引用比例適當［1］。與此同時，還應進一步挖掘我國著作權合理使用與著作權轉換性使用規則之間的聯系，確保電影解說短視頻在著作權合理使用情況下的有效適用，同時基于著作權轉換性使用規則為視頻的合理使用提供判定依據。

（一）原作品引用的正當性

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下，作品的部分內容可進入到公共領域中，一定程度上影響到著作權的私權性。在對原片引用正當性進行討論的過程中，主要可以從兩方面展開。第一，著作權在公共領域具有一定的適用性。信息在公共領域中的共享有利于促進知識與文化的傳遞，這必然會對著作權的私權利起到限制作用。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的應用有利于促進作者的創新意識，作為符合著作權法意義的作品，電影解說短視頻對原片內容的引用同樣可以促進信息傳播與知識創新，這是其正當性的重要體現。第二，電影解說短視頻的使用具有轉換性。著作權轉換性使用規則涉及三個方面：一是原片引用的正當性，二是與轉換性使用目的相符，三是與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相符。對于電影解說短視頻來說，在對原片進行引用的過程中，實現了目的與內容的轉換與創新，體現出一定的獨創性，并不會完全對原片進行替代，滿足轉換性使用的正當性要求［2］。

（二）司法實踐的應用

我國關于轉換性使用規則的司法實踐以《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第二十四條為主要依據。例如，2014 年2 月上映的電影《80 后的獨立宣言》在宣傳海報中，除主角人物形象外，還設計有“葫蘆娃”“黑貓警長”等卡通形象，原告認為電影公司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構成對角色形象著作權的侵犯。在對該案進行審理的過程中，轉換性使用規則得到充分應用，主審法院認為電影海報為突出20 世紀80 年代的特征，引用“葫蘆娃”“黑貓警長”等動畫形象，同海報上黑白電視機、縫紉機等符合年代特征的元素一致，在使用目的與功能上均發生轉變，與著作權轉換性使用規則相符，既不影響作品的正常使用，又沒有對著作權人的合法利益造成損害。結合《著作權法》第二十四條規定，在對轉換性使用正當性進行判斷時，可通過三步檢驗法判斷是否對原作品正常使用與合法權益造成影響［3］。結合司法實踐來看，我國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與轉換性使用規則之間存在著一定的共通之處，二者在目的與功能上存在著密切聯系，因此轉換性使用規則在轉化適用上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三、電影解說短視頻適用著作權轉換性使用規則的路徑

（一）立法層面

1．立法模式的合理使用

在當前的司法實踐中，存在法院通過“為介紹某一影片適當引用其他作品”來對轉換性使用行為進行規制，若實施列舉式與概括式并存的立法，則需要對轉換性使用與合理使用條款間的重復問題進行解決。例如，合理使用中關于“介紹、評論”條款可以在適用電影解說短視頻使用的基礎上進一步適用于非轉換性使用場景，包括論文中引用他人觀點等；而轉換性使用則主要是圍繞原作品來實現的，以此有效對二者進行區分。一方面，可以在立法上采取列舉式與概括式并存的方式，另一方面還可以對“轉換性使用”條款補充至概括式立法中，進而對轉換性使用進行合理規制。

2．明確轉換性使用內涵

為實現電影解說短視頻對著作權轉換性使用規則的適用，需要進一步明確轉換性使用內涵及適用范圍。以往對轉換性使用的規定是在原作品基礎上進行二次創作，在作品內容、目的、意義等方面實現創新，具有獨立性，甚至可以超出原作品價值；而就電影解說短視頻來說，短視頻領域的大眾性意味著其定位普遍較低，因此有必要對轉換型短視頻的要求進行適當調整，避免打擊作者參與文化傳播與知識創新的積極性［4］。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對電影解說短視頻轉換性成立進行判斷時，可以將新作品的內涵與意義作為評斷標準，但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的“內涵與意義”是對于原片引用部分來說的，而不是整體短視頻相較于原片的內涵與意義。

3．轉換性程度的認定

在明確轉換性使用內涵的基礎上，就需要對其轉換性程度進行認定，主要可以從以下幾方面展開：一是原創性比例，即電影解說短視頻中轉換內容與原片內容的比例，原創性比例越高，視頻的轉換性程度也就越強。當前，更多電影解說短視頻以評價、諷刺、批判為主要目的，但仍需要對其原創部分進行評價，如占比過低則無法構成轉換性使用規則；二是新內涵與意義的體現，雖然電影解說短視頻相較于原片具有一定的原創性，但其原創部分在內涵與意義的表達上與原片完全相同，也不能構成轉換性使用行為［5］；三是獨立價值的判斷，電影解說短視頻在引用原片內容后，需要具有自身的獨立價值，不能依附原片而存在，進而與轉換性使用行為不相符。

4．轉換性使用的限制

著作權轉換性使用雖具有一定的正當性與必要性，但不可否認的是，仍對權利人造成了一定損害，因此有必要針對轉換性使用劃分一定的限制來防止其過度擴張。一是保證對原片內容獲取的合法性，若短視頻作品通過非法手段獲取原片內容，就會對原片著作權造成損害，進而無法認定其轉換性使用行為的合法性。二是不能損害原片的合法權益。對于這一點來說應做好區分，部分電影解說短視頻在諷刺、批判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損害原片的市場利益，這與轉換性使用行為的意義相適應，不能判斷其行為的不合理性。若僅為獲得更多關注而無故貶低他人作品，則可以認定是不合理地損害原片合法權益。三是不會對原片產生替代性作用，轉換性作品需要在原片基礎上進行二次創作，若對原片具有明顯的替代性，會直接影響到原片的市場地位與價值。因此出于對原片的保護，轉換性作品不能作為替代品而存在。

5．明確短視頻領域的特殊規范

電影解說短視頻具有明顯的碎片化、大眾化特點，在轉換性使用規則上體現出一定的特殊性，因此在立法層面有必要對相應的轉換性使用行為進行規范。第一，適當降低轉換性使用門檻，若要求電影解說短視頻內涵與意義的深刻性難免要求過高，因此為鼓勵作者進行二次創作，可以適當放低轉換性使用門檻，以激發其創作熱情；第二，電影解說短視頻在對原片內容進行引用時，以內容性轉換為主，而不是目的性轉換，因此在對其進行審查時也應從內容層面出發；第三，應加大原片內容來源審查力度，針對電影解說短視頻應保證其原片獲取途徑的合法性，避免對原片的合法權益造成損害。

（二）司法層面

“轉換性使用”這一概念，當前更多出現在我國司法實務中，為確保相關制度的有效落實，在司法實務層面應進一步加強對轉換性使用主體的認定，盡可能避免轉換性使用主體認定專業性不足的問題。轉換性使用認定實際上面臨一定難度，對于不同的轉換性使用行為難以落實統一的認定標準，進而不能保證在成立、程度的認定上做到客觀公正。針對這樣的情況，可以在司法實務中通過專業機構負責轉換性認定，并將認定結果作為判案依據。例如，可在版權管理部門設置認定機構，負責對二次創作作品與原作品進行對比審查，對于電影解說短視頻來說，可以直接在網上進行審查認定。在對轉換性使用行為進行認定時，需要判斷其替代性以及是否對原片造成損害等，由專業機構出具認定意見后，法院將其作為參考依據并進行綜合判斷。若當事人對專業機構認定意見存在異議，還可以通過申訴要求進行二次認定，從而保證認定結果的準確性與客觀性。

（三）行政層面

1．完善管理規范

電影解說短視頻具有廣泛性、傳播快、大量性等特點，為保證其合理合法性，在發布相關視頻內容時，需要遵循《網絡短視頻平臺管理規范》相關規定，同時對平臺對短視頻的審核內容進行補充，保證在視頻發布前對是否存在侵害原片著作權行為進行審核，保證為整體短視頻行業的發展提供保障。例如，短視頻平臺可以針對發布的短視頻內容制定預先審核機制，與數據庫既有作品進行對比審核，若存在侵權行為可直接進行過濾與屏蔽，同樣作者可以對認定情況提出申訴，由短視頻平臺進行二次審核。

2．實施長期監管

針對短視頻平臺出現的一系列侵權行為，相關部門應加大整治力度，規范短視頻內容傳播秩序。對于行政監管層面來說，國家近年來已對于短視頻平臺監管投入多方協力，每年都會圍繞不同的側重點展開周期性專項整治，同時落實長效監管機制，打擊短視頻平臺違法違規行為。在長效監管機制的應用下，可以在短視頻發布前對其轉換性使用行為與侵權行為進行初步審核，為短視頻行業的整體發展奠定基礎。

綜上所述，轉換性使用規則與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有著密切聯系，針對電影解說短視頻轉換性使用行為判定可以《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為依據，為具體的判斷過程提供參考。在明確其適用可行性的基礎上，還應從立法層面、司法層面、行政監管層面等對轉換型使用規則展開深入分析，為電影解說短視頻合理使用問題提供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