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型高管對科創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研究
——來自科創板上市企業的實證檢驗

○ 文/郝 帥 張學慧 劉洪楊

一、研究背景

創新是引領發展的首要動力，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堅定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強化創新第一動力的地位和作用，以科技創新引領全面創新。創新驅動社會經濟發展，逐漸成為國家未來發展戰略中的重中之重。在建設創新型國家過程中，科技創新企業往往發揮著重要作用。

廣義的高管包括企業董、監、高三類高層管理人員，企業高管往往決定企業重大戰略目標，能夠把握企業整體發展，是企業組織中的中堅力量。Hambrick 與Mason 在1984 年提出了“高層梯隊理論”[1]，即管理者異質性影響管理者的戰略選擇，進而影響企業行為。高管團隊的認知能力、感知能力和價值觀等心理結構決定了企業戰略決策過程和決策所對應的企業績效的結果?！案邔犹蓐犂碚摗边€認為：公司高層需要對高管團隊進行合理的構建，不同背景的高管會有不同的價值觀和個人認知，這些因素會直接影響其在工作過程中的溝通方式與合作方式，從而間接影響到企業的相關決策，進而影響企業的產出?！案邔犹蓐犂碚摗碧岢龊?，國內外大量的學者從高管的年齡、任期、職業、受教育程度、性別等異質性方面分別展開了研究。

上海證券交易所科創板板塊，是黨和國家在證券市場中的一次重大戰略嘗試，是面向世界科技前沿、國家重大需求的證券板塊，其主要服務于符合國家戰略、突破關鍵核心技術、市場認可度高的科技創新企業，科創板重點支持信息技術、高端裝備制造、新材料、新能源、節能環保以及生物醫藥等高新技術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2021 年科創板全年研發投入金額合計達到852.40 億元，同比增長29%，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平均為13%，遠高于A 股其他上市板塊。因此，對科創板中上市企業的高管及企業研發特征分析具有很強的意義?；诖?，本文以科創板上市公司2019—2021 年數據為樣本，檢驗技術型高管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研究發現，技術型高管更有利于提高企業創新投入，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且技術型高管對科創板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存在行業異質性。本文研究貢獻主要包括: (1)立足科創板企業，定量分析了技術型高管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2）將科創板企業分為信息技術、高端裝備制造、新材料、生物醫藥四組，分析技術型高管對不同行業中企業創新投入存在的差異程度。

二、研究回顧

（一）企業創新投入

企業創新投入是指企業針對其產品、服務進行的一系列創新活動所付出的代價?，F有文獻已經針對企業創新投入展開了許多研究，其中，大量學者對融資約束、金融發展等因素對企業創新投入進行研究，有學者認為金融發展能夠緩解企業融資約束進而促進企業研發投入[2]，盧馨等人則認為我國的高新技術企業因為存在融資約束問題進而制約了企業研發投入[3]，張杰等人認為不同融資約束、規模、年齡以及是否出口等因素對企業研發投入的融資渠道影響存在顯著差異[4]。還有一部分學者分別從政府角度、高管異質性特征角度研究了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抵居抡J為政府支持對企業研發投入具有促進作用[5]；尹美群等人認為高管激勵機制中的薪酬激勵對企業創新投入和公司績效的關系具有顯著的正相關性，尤其是在技術密集型的行業效果更加明顯[6]。

（二）技術型高管

技術型高管是指擁有相關技術背景的企業高層管理人員。關于技術型高管的研究，目前主要聚焦于其對企業創新能力（張正勇與胡言言，2022）、企業技術效率（韓忠雪等，2014）、公司成長（張德峰與王偉，2021）等方面。其中，張正勇與胡言言認為海歸型技術高管對企業的創新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海歸技術高管對企業突破性創新的促進作用更強[7]。韓忠雪認為技術高管對技術效率的提升具有明顯促進作用，從企業技術要素投入與技術產出兩個角度進行考察，發現技術型高管通過顯著促進企業研發支出與技術人員投入、專利數量與技術人員產出等要素，增進了企業的技術效率[8]。張德峰等人認為技術董事能夠優化企業資源配置效率，對公司成長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龔紅等人認為民營企業的技術型獨立董事和技術型非獨立董事對企業創新績效有正向但不顯著的影響，在董事長兼任總經理的情況下,技術型獨立董事能夠更好地發揮出“專家效應”,從而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提升。

三、理論分析與假設

許多學者在高管特征與企業研發投入等方面進行了大量研究。技術型高管往往具有研發相關的工作經歷，對企業研發創新則更為關注，且更加重視研發對企業未來發展的重要性。在技術型高管與非技術型高管異質性上，朱焱與王廣認為，技術型高管對比非技術型高管在結構權力、所有權權力、專家權力方面對企業績效有顯著關系，而在高管聲譽方面對企業績效關系并不明顯。馬莉莉等人也是對技術董事與企業技術創新進行了研究，他們認為公司技術董事占公司董事會成員的比例越大,上市公司的技術創新效率會越高，但上市公司技術創新效率與高管股權激勵并無顯著聯系。

而針對不同行業來講，高管的特征對企業研發投入存在行業異質性特征，即不同行業高管的某些背景特征影響企業研發創新投入的程度會有不同。宗慶慶等人認為，行業異質性會影響知識產權對企業研發投入的關系。劉文琦等人則認為，行業異質性會影響融資約束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因此，我們有理由假設技術型高管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程度也存在行業異質性?；谏鲜鲅芯?，得出以下兩個假設：

假設H1：技術型高管有助于促進科創板企業的研發創新投入。

假設H2：技術型高管對科創板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程度存在行業異質性。

四、模型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9－2021 年科創板上市的企業為樣本，剔除ST 公司以及數據不全的企業，最終從373 家上市公司中獲得1119 個有效樣本。由于數據限制，本文界定的高管為科創板上市企業中的董事長與總經理。借鑒胡元木等人的做法，判斷技術型高管具體標準為：(1)該高管具有相關研發和技術職位的工作經歷或管理經驗。(2)高管擁有工程師、研究員、技術主任以及技術類相關職稱。(3)該高管為技術方面的高級管理者或在相關技術行業協會擔任主要負責人或在技術領域獲得相關獎項。符合上述至少一條標準，本文即認定為技術型高管。另外，本文還按照上交所《上海證券交易所科創板企業發行上市申報及推薦暫行規定》第4條規定，將科創板樣本企業分為：①新一代信息技術、②高端裝備制造、③新材料、④節能環保、⑤生物醫藥、⑥新能源及其他六大科技創新產業，目的是對技術型高管與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關系進行分組檢驗，其中，由于新能源、節能環保及其他行業公司數據過少，故新能源、節能環保及其他產業不做相關分析。

本文研究所需的相關財務數據源自東方財富Choice 金融數據庫，非財務數據則通過東方財富Choice 金融數據庫逐條篩選高管（董事長與總經理）個人簡歷進行手工搜集與賦值，并對連續變量上下1%進行了縮尾處理，最后使用Excel 及Stata 15.1 進行數據的處理和分析。

（二）變量定義

1.創新研發投入（被解釋變量）。借鑒朱乃平等人的做法，本文使用企業研發費用占本期營業收入的比重對這一相對指標對企業創新研發投入進行衡量[9]。

2.技術型高管（解釋變量）。本文對科創板上市企業技術型高管進行賦值處理，其中董事長或總經理是技術型高管取1，董事長與總經理都是技術型高管取2，非技術型高管則取0。

3. 控制變量。參考已有文獻，本文將公司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每股收益（Eps）、現金流動性（Flow）等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具體相關變量定義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

五、模型構建

為考察技術型高管對我國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本文構建面板多元回歸基準模型如下所示。

其中，被解釋變量R&Di,t為企業創新投入，以企業研發費用占總資產比重進行衡量，反映企業的研發強度與研發創新投入；TEti,t為解釋變量代表企業中高管（董事長與總經理）是否具有相關技術背景。Sizei,t、Levi,t、EPSi,t、FLOWi,t為控制變量。α0為截距項，系數α1代表技術型高管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εi,t為殘差項。

六、實證結果與穩健性檢驗

（一）變量描述性統計

表2 為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在2019 －2021 年樣本期間內，共得到1119 個觀測值。其中，對于企業創新投入變量（R&D），科創板企業研發投入占本期營業收入的比重平均值為0.15，說明科創板企業平均研發費用占其營業收入比重為15%，企業整體研發投入水平較高，其標準差為0.16 說明科創板企業內部研發投入水平差距較大。技術型高管賦值（TEt）的平均值為1.6，說明科創板企業中技術型高管普遍存在，且其標準差為0.82 說明不同企業之間技術型高管存在數量差距較大。相關控制變量的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二）回歸分析

1.技術型高管對企業創新投入影響的回歸分析。技術型高管對企業創新投入影響的回歸分析結果列示在表3 中。從表中可以看到，Tet( 技術型高管) 變量系數為0.026（t=2.49），反映了高管技術背景與企業創新投入水平在5% 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表明有技術背景的董事長與總經理更加重視企業的創新，能夠發揮自己的技術特長或在決策時提出針對性建議，影響企業決策，從而加大企業的研發創新投入。因此，假設H1得以驗證。

表3 檢驗H1 的回歸分析結果

2.技術型高管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分組檢驗結果。技術型高管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分組檢驗結果如表4 所示。表4 中(2)-(5)列分別列示了科創板上市公司中信息技術、高端裝備制造、新材料、生物醫藥四組的技術型高管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

表4 檢驗H2 的回歸分析結果

其中，第(2)列的信息技術行業技術型高管對企業研發投入未顯示出顯著相關關系，可能的解釋是在信息技術領域尤其是軟件行業，擁有技術背景的高管相對其他行業較少，且軟件行業的研發投入以人員投入為主，高管通常是具有銷售和財務背景，因此分析結果顯示不顯著。

第(3)列反映了高端裝備制造企業高管技術背景與企業創新投入水平在1% 水平上顯著正相關，比全樣本下的水平更顯著，可能的解釋是科創板高端裝備制造類企業的技術型高管更能推動企業加大研發投入，且科創板高端裝備制造分類中有大量集成電路產業的設計、生產等企業，這些企業是創新技術密集型公司，它們的發展過度依賴具有技術背景的高管和大量的研發投入，因此顯示的高端裝備制造行業技術型高管對企業研發投入強度要高于全樣本下的水平。

第(4)列反映的新材料企業技術型高管與企業創新投入水平在5%水平上顯著，與全樣本下的顯著水平相似，新材料產業也是近年來國家的重大戰略布局，在相關政策扶持下，具有顛覆性的前沿新材料投資關注度進一步提高，新材料產業涉及眾多“專精特新”企業，眾多關鍵應用領域新材料技術研發及產業化進程全面提升，因此該產業具備大量研發創新能力。

第(5)列反映的生物醫藥企業技術型高管與企業創新投入水平在1%水平上顯著，比全樣本下的更加顯著，可能的解釋是科創板企業中生物醫藥類企業大多數為創新藥研發企業，其科技含量較高，需要進行大量的設備、材料、人力資源等試驗經費投入，因此對創新活動的研發投入水平有更高要求，且企業高管大多有相關研究背景且其學歷水平普遍較高，生物醫藥類企業中高管更會加大對企業的研發投入。

基于實證結果及以上分析，假設H2 得以驗證，即技術型高管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程度存在行業異質性。

3.穩健性檢驗。為了檢驗上述結論的穩健性，本文選取研發費用與企業期末總資產的比重作為衡量企業創新投入的指標來代替企業的研發費用與營業收入比重（R&D）作為企業創新投入的衡量變量，分別對前文的模型依次進行回歸分析，變量TEt 的系數為0.012 顯示在1%的水平上顯著，穩健性檢驗結論與前文研究結果基本一致。相關穩健性檢驗數據如表5 所示。

表5 穩健性檢驗

七、結論與建議

本文以中國科創板上市企業2019－2021 年的數據為樣本，實證檢驗了技術型高管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對科創板企業進行分類，詳細對比了科創板內部不同行業的技術型高管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程度。研究發現：(1)科創板企業技術型高管能夠有效促進科創板企業的創新研發投入。(2)相對于科創板全樣本，信息急速產業的技術型高管對企業研發投入不存在顯著影響，新材料產業中的技術型高管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與全樣本下的相似，高端裝備制造與生物醫藥產業的技術型高管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比全樣本下更加顯著，說明科創板高端裝備制造與生物醫藥行業技術型高管更能促進對企業的研發投入。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對科創板企業及相關監管部門提出以下建議：(1)加大技術型高管在高管群體中的比重，一方面，吸納更多的外部技術型高管進入企業董事會，加大技術型高管在董事會的話語權；另一方面，從企業內部選拔相關技術型專業人員，加入董事會、高管隊伍中，減少技術型高管實施創新項目、加大研發投入的阻力，進而提高企業績效。(2)繼續出臺相關政策鼓勵上市公司加大企業研發，針對科創板不同行業，采取針對性措施推動信息技術、新材料等企業加大企業研發投入。在高新技術產業發展戰略的指引下，要適當調整發展戰略，改變現有的創新投入布局，提高行業整體的核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