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構本草
——夏枯草

金籽杉，張湘苑，沈夢菲，周 凌，胡詩宛，段麗云

（1.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 100029；2.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代謝病研究所，北京 100053）

夏枯草（common selfheal fruit-spike）為唇形科植物夏枯草Prunella vulgarisL.的干燥果穗。主產于河南、安徽、江蘇、湖南等地。夏枯草的化學成分主要包括黃酮類、萜類、有機酸類、甾體類、香豆素類、糖類、苯丙素類及揮發類等。其性辛，苦，寒。歸肝、膽經，具有清肝瀉火、明目、散結消腫的功效。

1 臨床應用

1.1 癥靶

1.1.1 甲狀腺腫大 適用于肝氣郁結，陰虛火旺之寒熱癭瘤，臨床以頸前結塊腫大，舌紅，苔白膩或黃，脈弦數為特點?！侗静萁洝分醒韵目莶荨拔犊嘈?，寒。主治熱瘰疬、鼠瘺、頭瘡、破癥、散癭結氣，腳腫濕痹，輕身”。仝小林院士認為，甲狀腺彌漫性病變以情志失常為主要病因，并呈現“郁-瘀-虛”的發展過程，治療時當注意察因重果，調態治靶。針對疾病早期痰火郁結之態，夏枯草、貓爪草、木賊草能清熱瀉火、化痰散結，態靶同調，臨床常用劑量為夏枯草30～120 g，貓爪草15～30 g，木賊草15 g[1]。一項基于人群的研究顯示，夏枯草是治療甲亢常用的單味藥，可以消散硬結，減輕腫脹，治療甲狀腺腫大[2]。夏枯草具有消腫、解硬塊的作用，對Graves 病引起的甲狀腺功能亢進患者治療有效[3]。

1.1.2 乳腺腫塊 適用于痰火郁結型或氣郁痰阻型之乳房腫痛，臨床以乳房結塊增生、疼痛，舌紅苔白膩或黃，脈弦數或澀為特點?！侗静荼阕x》：“功專散結”。夏枯草通過調控體內激素代謝和調節機體免疫功能治療乳癰、乳癖、乳巖等疾病，加用夏枯草口服液可縮短退熱、乳房疼痛、壓痛消失、乳房紅腫消失所需時間[4]。夏枯草口服液治療2 個月后，青年女性乳腺增生癥狀、體征、乳房超聲聲像圖有所改善[5]。名老中醫張夢儂自建方“乳核消”，夏枯草伍牡蠣、蒲公英等，疏肝行氣、軟堅散結，常用劑量60 g。

1.1.3 目赤腫痛 適用于肝火亢盛型眼部疾病，臨床以目赤腫痛、眼睛干澀、視物不清，舌紅，脈弦為特點?！侗静菥V目》云：“夏枯草治目珠疼至夜則甚者神效”，古代眼科典籍中亦載其“清肝熱而止目珠疼痛”。性雖寒猶溫，功擅補厥陰肝血。夏枯草提取物通過抑制眼眶成纖維細胞的增生，促使透明質酸及其黏附分子的表達增多，改善甲狀腺腫大、眼突癥狀[6-7]。夏枯草可緩解青光眼患者眼脹，降低眼壓，改善平均光敏感度和平均缺損[8]。夏枯草通過降低促炎因子水平，明顯改善更年期女性的眼干癥狀[9]。仝小林院士認為肝郁化火，煉液為痰，與瘀互結，稽留于眼部，造成眼干、突眼等癥狀。針對氣滯不行、痰瘀稽留之態，選用夏枯草（常用劑量60～120 g）、白礬清肝散結，劑量配比為10:1[10]。

1.2 標靶

1.2.1 甲狀腺功能亢進 FT3、FT4和TSH 水平能夠用于評價患者的甲狀腺功能。臨床研究顯示，夏枯草在臨床中多用于橋本氏甲狀腺炎伴結節類患者[11-12]。將120例結節性甲狀腺腫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和治療組，對照組予左甲狀腺素鈉片，治療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服夏枯草顆粒；治療后發現，治療組患者甲狀腺結節數目、甲狀腺結節最大直徑、FT3、FT4、TSH 明顯優于對照組[13]。將橋本甲狀腺炎伴甲減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和觀察組，對照組予優甲樂，觀察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服夏枯草口服液，治療后觀察組患者的FT3、FT4、TSH 水平改善明顯優于對照組[14]。

1.2.2 高血壓 適用于肝熱型或肝陽上亢型眩暈，臨床以眩暈面紅或頭痛目赤為特點，舌紅，脈弦或細數。仝小林院士將高血壓病分為“三期六態”，指出熱壅態多為代謝性高血壓，熱壅態中的肝熱證具有“四紅二干”的臨床表現，“四紅”指面（目）紅、唇紅、舌紅、掌紅，“二干”指便干、口干。針對其中的肝熱型高血壓病，提出靶方“夏枯草、黃芩、鉤藤”，夏枯草、黃芩調態與打靶并舉，共奏清肝瀉火降壓之效。一般用量為夏枯草30～60 g，黃芩15～30 g，鉤藤15～30 g。該小方治療肝熱型高血壓病時，降壓效果顯著，并可以明顯減輕頭暈、頭痛、目赤等癥狀[15]。臨床研究發現，夏枯草湯可降低老年高血壓患者血壓水平，改善患者煩躁易怒、口干舌燥、便秘溲赤等臨床癥狀，且用藥安全[16]。在常規治療基礎上加用夏枯草湯，可緩解高血壓患者臨床癥狀，改善血管內皮功能[17]。楊牧祥認為夏枯草瀉中兼補，善清肝之郁熱，降壓常用量10～15 g[18]。遲華基教授將夏枯草配伍菊花、天麻等清肝明目、平降肝陽，治療高血壓頭痛頭昏[19]。

2 現代藥理研究

2.1 抗炎 夏枯草揮發油具有抗炎作用，能降低脂多糖刺激炎癥反應的小鼠巨噬細胞RAW 264.7 所分泌一氧化氮（NO）、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和白介素-6（IL-6）等炎癥因子的表達水平[20]。

2.2 抗腫瘤 夏枯草乙醇提取物可通過激活microRNA-34a（miR-34a）通路，靶向調控多種致癌基因Notch1、Notch2 和Bcl-2 的表達，抑制人結腸癌HCT-8 細胞的生長、侵襲、遷移和腫瘤血管生成，促進細胞凋亡[21]。夏枯草乙醇提取物通過抑制STAT3 的磷酸化，抑制STAT3 信號的激活，促進結直腸癌小鼠模型癌細胞凋亡，抑制細胞增殖[22]。夏枯草乙醇提取物還可通過p53 介導的凋亡抑制多能干細胞畸胎瘤形成[23]。

2.3 調節免疫 夏枯草提取物可降低免疫小鼠中的總IgG、IgG1 和IgG2b 水平，抑制小鼠細胞和體液免疫反應，且呈劑量依賴性[24]。夏枯草抑制GT1-7 細胞GnRH 蛋白表達，具有抗腫瘤和免疫抑制作用，用于治療性早熟[25]。

2.4 降血糖 夏枯草水提物對α-淀粉酶和α-葡萄糖苷酶有較強的抑制作用，夏枯草水提物一次性給藥，可明顯降低正常和四氧嘧啶糖尿病小鼠的餐后血糖值，提高淀粉耐受量。夏枯草水提物有促進肝糖原合成的作用[26]。

2.5 降壓 夏枯草水提物可通過影響內皮素A 型受體[ET（A）R]和內皮素B 型受體[ET（B）R]發揮降壓作用[27]。夏枯草提取物可降低自發性高血壓大鼠血壓，可能與降低血清中血管緊張素Ⅱ（ANGⅡ）、去甲腎上腺素（NE）、內皮素（ET）、血栓素A2（TXA2）含量，增加血清中降鈣素基因相關肽（CGRP）含量相關[28]。

2.6 抗病毒 夏枯草可通過抑制C-X-C 受體4（CXCR4）和C-C 受體5（CCR5）啟動子活性和HIV-1 的復制而具有抗HIV-1 的能力[29]。夏枯草水提物中的新型多糖PSP-2B 具有抗單純皰疹病毒作用[30]。夏枯草的多酚-蛋白質-多糖綴合物具有抗單純皰疹病毒活性作用[31]。

2.7 其他 夏枯草及其化學成分還具有抗氧化、降血脂、抗菌等作用[32-33]。

3 毒理研究及安全性評價

夏枯草急性毒性試驗研究表明夏枯草為無毒級物質，近期文獻中未見夏枯草嚴重不良反應的報道[3]，有待進一步研究保證用藥安全[34]。亞慢性毒性試驗未發現夏枯草浸膏有明顯的毒性作用和靶器官，最大未觀察到有害作用劑量（NOAEL）＞11.73 g/kg，相當于夏枯草藥材劑量92.58 g/kg，達到《中國藥典》最新規定的夏枯草人體適宜用量下限9 g 的600 倍，夏枯草人體適宜用量上限15 g 的300 倍，顯示夏枯草這種兼具藥食同源屬性的植物具有較好的食用安全性[35]。

4 用藥禁忌

其味苦、性寒，脾胃寒弱者慎用。

5 用法與用量

5.1 《藥典》用法與用量 內服9～15 g。

5.2 經驗用法與用量 臨床常用劑量為9～60 g。臨床運用夏枯草時，與黨參一同服用，便可“久服無弊”，可結合具體疾病、證型選用其最佳劑量及配伍。1）治療甲亢、甲亢性心臟病、甲亢性突眼、甲狀腺結節、橋本氏病、甲狀腺癌、亞急性甲狀腺炎時，常配伍貓爪草、海藻、丹參、枯礬、連翹等，用量為15～120 g；2）治療乳癰、乳癖、乳腺增生時，常配伍柴胡、浙貝母、貓爪草等，用量為9～30 g；3）治療高血壓病時，常配伍鉤藤、天麻、枸杞子、茺蔚子等，用量為10～60 g。

6 小結

態靶理論指導下的中藥臨床應用將現代藥理研究與臨床結合起來，搭構了中藥和疾病、癥狀、指標的新體系，臨床中有助于醫家更快速規范的使用中藥進行治療。在態靶理論的指導下，通過對夏枯草經典古籍記載、現代藥理研究和臨床醫家經驗的總結，歸納出夏枯草的癥靶為甲狀腺腫大、乳腺腫塊、目赤腫痛，標靶為甲狀腺功能亢進、高血壓。夏枯草的綜合毒性試驗顯示其無明顯毒副作用?！端幍洹芬幎ㄏ目莶萦昧繛?～15 g，臨床醫家使用經驗入湯劑用量9～60 g，同時脾胃寒弱者慎用夏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