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林海

李曉東

這是第二次到觀音山了。

2017年5月，我出差到這里住過一夜，來去匆匆。時至今日，才算真正走進觀音山國家森林公園，感慨經濟發達、工廠林立的廣東東莞，居然坐落著這樣一塊五峰相望、綠樹滿坡遍嶺的生態福地。

觀音山原為村集體林場，然而經過多年過度砍伐，林木銳減。加之土質淺薄，碎石塊較多，南粵雨水充足，土壤流失更多。大家所熟知的，是在干旱、沙漠、戈壁地區種樹不易，殊不知溫暖濕潤地區，有些林木也很難自然而然地生長。今天我們在觀音山觀覽的莽莽林海、各類樹木，多為觀音山工作人員二十余年來辛勤栽培的成果。

在觀音山，最重要的工作是種樹。觀音山有片文化林。到現場一看，許多文學名家手植之樹，都在山坡上長得亭亭如蓋，見之便覺親切。我生長在農村，一見鐵鍬，便有些手癢，對于植樹，更是欣然愿往，但卻不識得眼前要栽種的是什么樹。同行者告知，它叫“火焰樹”。北方長大的我，自小所見，多為楊、柳、榆、槐；在上海多年，法國梧桐、杉樹等也可識得，對嶺南植物卻所知甚少?？右淹诰?，扶樹、培土、澆水，不一會兒，文化林中即多了數位新成員。

記得少年時看電視劇《西游記》，讓那時候的我最覺神奇的，是觀音菩薩手中的玉凈瓶。柳枝輕灑幾點水，就能讓被孫悟空連根打壞的人參果樹立地復活。這是神話的力量。而讓荒山重披綠色，則需要人們艱苦的努力。二十余年持續不斷的栽種，名不見經傳的十八平方公里荒山，才得以修復再造成國家森林公園和4A級景區。聽當地的朋友介紹，依據山體走勢和植被生長環境等，這里劃定保護區、生態核心區、適度開發區三大區域。游客能到達的，只在適度開發區。而更廣大的面積，則留給了自然界的生靈——植物和動物們。這里有植物一千多種，引來三百多種動物在這里繁衍生息，丹頂鶴、白孔雀、黑天鵝、紅腹錦雞、七彩山雞等近百種珍禽鳥類，飛逐鳴叫，朝鳳爭春。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有青山，必有綠水。山為骨、樹為顏、水為脈，共同繪出山的靈動。山上有座觀瀑臺，游客于臺上可見奔騰而下的三十六級瀑布群，有分有合、有緩有急。分時如裂帛斷綾，細流涓涓穿隙撫石，合時則水勢湍急，飛花濺玉。瀑布落差三百八十余米，煞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之勢，匯而為溪，溪流成湖。湖平如鏡，水質清澈，時而天光云影共徘徊，魚在水中，“皆若空游無所依”；時而云煙氤氳，水天一色，如裹輕紗。如此仿佛柳宗元筆下的“小石潭”，卻不只有觀賞之用，還是東莞市區重要的水源地。我深知水源地對一地發展的重要作用，也深知保護水源地的責任重大。在發展旅游業的同時，能為當地守護一泓凈水，殊為可貴。

這里，不僅保護活著的樹木，還有一座獨特的古樹博物館。走進這座博物館，一株株炭黑色的樹靜靜地立著，沒有枝條、更不見葉子，有的，只是鐵一般的身軀。這些，都是上了年月的古木標本。上古、中古、近古的時光，順著這些無聲的樹木，真實地流過來，讓人們追憶過去的蒼莽，更加珍惜眼前的綠水青山。

選自《人民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