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泰號：杭州人的棉花情結

陳躍書

深夜，走進杭州古老的河坊街，在濕漉漉的巷子里，總能遇見不少專程來尋覓古趣的人們。中山中路與河坊街交叉口，長長的街道上，唯有潘永泰號棉花店還亮著燈，走近一看，潘家人正圍著圓臺面吃飯。

潘永泰號始創于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是目前杭州城最后一家彈棉花作坊。20世紀三四十年代，河坊街上有7家規模較大的棉花店，而杭州城經棉花同業工會登記的就有200多家。這些店鋪在歷史的風風雨雨中，逐漸衰落、消失。如今，潘永泰號是杭州碩果僅存的一家老字號棉花店。

民國初年，潘永泰號的創辦人潘統印出生在溫州永嘉縣昆陽。他的父親身背一彎彈弓、一張磨盤，手提一個彈花棰和一條牽紗篾，在浙江、江蘇、安徽三省交界的地方走街串巷，攬彈棉花的活做。1919年，19歲的潘統印開始隨父親外出彈棉，先后在太倉、宜興、建德等地落腳謀生。后經杭城溫州同鄉會有關人士介紹和幫助，潘統印總算在杭州河坊街一帶找到加工棉胎的固定落腳點。

經過潘家人的努力，棉花店生意日漸興隆起來，當年杭州出產的棉胎比附近湖州等地的棉胎更受客戶歡迎，而這被譽為“杭胎”的產品正是出自這班永嘉人之手。潘家人憑著勤奮和智慧，成為同儕中的翹楚，潘永泰號棉胎在1929年首屆西博會上獲獎，獎品是一架木櫥式的彈棉機。

1946年，46歲的潘統印在河坊街開辦了潘永泰號棉花店，想不到這一開就一直開到了現在。而那架得獎的彈棉機，被視為彈棉花世家的傳家寶，一直使用至今。

潘統印的兒子潘文彪生于杭州、長于杭州，在他未滿周歲時，父母就背著他踩彈花機。久而久之，彈花機的噪聲對他來說無異于催眠曲。自潘文彪會走路，他就有膽子上彈棉花機的踏板，利用自己的體重讓踏板徐徐下降，并以此為樂。少年時期，潘文彪便學會了彈棉花的所有路數，甚至在棉胎壓圖案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詣，無論是連環、雙喜、花鳥和麒麟，他都做得非常到位，深得父親及同行師傅的稱贊。1956年，潘文彪繼承父業，并創新了彈棉花的技藝。

潘永泰號手工彈制棉花有32道工序，是傳統棉胎手工制作工藝的典范。它用紅、綠等彩棉做材料，主要工藝過程有：打棉捆、鏟碎、弓彈、經紗、壓磨、做角、倒邊等。手工彈制棉花標準十分嚴苛，要將龍糠倒在棉胎上，可掃得起來而不粘在棉胎上，視為上品。1946年，手工彈制棉花又定了四條制作標準，即“四邊均勻，當中稍厚，尺寸準確，吊牢四角”。棉胎結合傳統吉祥圖案做字做花、畫龍畫鳳，集多種工藝于一身，具有獨特的手工藝價值。

很多老杭州人都有“潘永泰情結”，甚至有種說法，老杭州人家里，肯定有一床棉被的棉花是在潘永泰號彈的。潘永泰號店不大，十來平方米，中間擺著一張平整的木板床，一臺老式木質彈棉花機，隔板上整齊地堆放著翻好的棉被。那種有節奏的“嘣嘣”聲，在這條街上已經回響了數十年。2015年7月6日，潘永泰號棉花店第三代掌門人、省級非遺技藝傳承人潘文彪老人作古，享年81歲。

隨著歲月的推移，潘永泰號棉花店這一傳，已到了第四代。銀發奶奶名叫胡蘭蘭，她是潘永泰號的女主人，是潘文彪妻子，也是四代傳人潘肅劍的母親。這位舉止祥和的老人說，她從嫁進潘家到現在，與棉花被相伴了一生。

2009年，潘永泰手工彈棉花技藝被列入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潘永泰號的傳統精神和價值觀，穿透了層疊歲月，也正煥發出民族文化的奇光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