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英名作的最后一位私藏者

盧永琇

明代仇英的《桃源仙境圖》布置繁密、結構謹嚴、意境深遠，色彩濃而不艷，和諧統一，有蘊藉淡雅的效果，是難得的古代繪畫精品。而人們在欣賞贊嘆此作精湛技藝之余不禁會問，如此精妙的山水力作，歷經600多年的歲月洗禮，是如何入藏博物館的。想了解這些，就需要了解一下該圖的最后一位私人收藏者——張叔誠先生。

繼承父兄收藏

張叔誠（1898年至1995年），名文孚，直隸通縣人，自幼生活在北京。張叔誠的父親張翼，曾任清工部右侍郎、總辦路礦大臣。張翼一生喜愛收藏古代藝術品，著名的宋代繪畫《雪景寒林圖》、青銅重器西周克镈等，曾被他重金購得，視為珍寶。張叔誠的長兄也酷愛古玩字畫，經常帶著張叔誠游走于北京大小古玩店，年幼的張叔誠在這樣的閑逛中培養起自己的興趣。

中學時期張叔誠在天津考入南開中學，張翼于1913 年去世后，張叔誠不得不中斷學業，到山東棗莊繼承父親的企業在山東中興煤礦工作，任常務董事兼協理，成為卓有成就的實業家。他為人善良、熱心公益，曾捐贈給朱啟鈐的公益會大片土地，用于在北戴河興辦公園。1926年，他捐贈一萬元給南開大學建設范孫樓，后又將自己的利息7839元補充捐贈。

明 仇英《桃源仙境圖》絹本設色 縱175厘米 橫66.7厘米天津博物館藏

張叔誠繼承了父兄的愛好與收藏，同時注重研究、借鑒古人的經驗，歷練出文物鑒藏善辨真偽的好眼力。他認為“收藏文物是以個人之所好，求其真與精”，主張收藏應該以珍藏和鑒賞為主。為辨別古書畫真偽，他悉心研究畫論，對購藏的作品一筆一畫地讀審，遇名人力作不惜重金，因此他的書畫收藏幾乎件件是精品。逐漸，張叔誠因收藏之富、藏品之精享譽收藏界，成為全國聞名的文物收藏家、鑒賞家。其所藏以古代書畫、玉器、青銅器、碑帖為主。

上世紀80年代，張叔誠申請將所藏部分文物捐贈國家。

宋代范寬《雪景寒林圖》是張叔誠繼承父親張翼的收藏，畫面真實地再現了北方壯美的雪山景色，氣勢恢弘、動人心魄，是中國繪畫史上耀眼的瑰寶，一度秘不示人。除此之外，元邊魯《起居平安圖》、趙孟頫《行書洛神賦卷》、錢選《花鳥卷》，明代金潤《溪山行旅圖》、文徵明《林榭煎茶圖》、王穀祥《春雛得飼圖》等皆是張叔誠的收藏。

公眾難得一見

仇英的《桃源仙境圖》是青綠山水的典型代表作品。其上鈐有“ 安儀周家珍藏”“乾隆御覽之寶”“石渠寶笈”“靈石楊氏珍藏”“ 楊曾之印”“燕翼堂”“潁川懷云子圖畫”等鑒藏印。表明其曾被明代富商陳官、清代大收藏家安岐、乾隆帝和山西靈石富商楊墨林等珍藏。安岐和乾隆帝都是中國古代藝術品收藏的頂級藏家，鈐有他們鑒藏、鑒賞印的書畫作品多為珍品、孤品，受到后世藏家追捧。根據《桃源仙境圖》上朱文款“仇英實父為懷云先生制”，這件作品是仇英為其重要的贊助人懷云而作。懷云即陳官，仇英晚年長期在其家中作畫，因此可以大致推測《桃源仙境圖》是仇英晚年時期作品。

1931年4月29日至5月19日，中日古今繪畫展覽會在日本上野美術館舉辦。古畫部分展出上海、遼寧、北京、天津等地藏家宋元明清繪畫300余件，可謂是精品薈萃，在日本引起很大轟動。張叔誠有4 件藏品參展：元唐棣《山靜日長圖》、明朱耷《青綠山水圖》、明仇英《桃源仙境圖》及清華喦《白云松舍圖》。這是目前已知《桃源仙境圖》在公共空間的首次公開展出，此后該圖深藏張府，公眾難得一見。

慷慨捐贈國家

上世紀60年代初，在天津市文化局組織下，社會上的收藏家參加“語古小集”活動，周叔弢、張叔誠等人在活動中攜帶書畫、玉器、瓷器等互相切磋、交流?！罢Z古小會”團結了一批文物收藏家。特殊時期，張叔誠家一件窯變觀音遭到破壞，被砸碎，這讓張叔誠下定決心要保護家中的珍貴收藏。出于信任，他找到天津文物部門，要求采取搶救性措施，將家中未被損壞的書畫、玉器、瓷器等保護收藏起來。文物部門領導極為重視，立即帶人將張叔誠家的古代藝術品轉運至天津市藝術博物館。

《桃源仙境圖》被當今文物界認識是在1979年。1979年第4 期《文物》雜志刊登了趙春貴撰寫的《仇英〈桃源仙境圖〉軸》一文并配圖。趙春貴在天津市藝術博物館陳列部工作，而《桃源仙境圖》就保存在博物館的庫房里。

上世紀70年代末，按照國家政策，天津市文化局將張叔誠的收藏還給了本人。而在1979 年12月13日，張叔誠寫下了“申請人張文孚愿將本人所收藏的文物，其中包括銅器、歷史字畫、玉器、舊玉，及其他雜項等共計四百五十五件，獻給政府，請予接受”的捐贈文物手書。

1981年3月，天津市政府特舉辦“周叔弢、張叔誠捐獻文物授獎大會”，胡啟立市長向兩人頒發了市政府獎狀和獎金。

1981年3月，天津市政府特舉辦“周叔弢、張叔誠捐獻文物授獎大會”，胡啟立市長向兩人頒發了市政府獎狀和獎金，并先后在天津市藝術博物館和北京故宮舉辦了“周叔弢、張叔誠捐獻文物匯報展覽”，社會反響強烈，《桃源仙境圖》在展覽中展出。上世紀80年代末，天津市藝術博物館出版《天津市藝術博物館藏書畫集》上下冊，其中下冊就是以仇英的《桃源仙境圖》為封面，謝稚柳先生親自撰寫了圖版說明。

上世紀80年代，張叔誠曾三次向國家捐獻文物：1981年捐獻455件，計有宋元明清書畫250件，商周兩漢玉器130件，西周克镈等青銅器4件，殿本三希堂法帖等圖書碑帖54件；1986年、1987年又捐獻了書畫21件、瓷器2件、雕刻1件。其書畫入藏博物館后，使后來的天津博物館的古代繪畫收藏品質以及在國內外知名度大幅提升，成為國內博物館古代書畫收藏大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