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窮與充闊

梁鳳儀

社會上有一種古怪現象，就是大多數人都喜歡制造財產假象——把自己的真實經濟狀況隱瞞，故意引導旁人，對其身家作錯誤估計。

這其中有相當富有的人，裝窮，也有其實拮據的人，充闊！真是大異其趣。

不見經傳的富豪，甚多怕人知道他們的底子。就算親戚朋友明知他有錢，他也會自己替自己壓價——分明十億身家，講成剛剛過億，或者坐擁八位數字卻勉為其難地承認只有一二百萬！總之，給自己資產打三折！

另一些江湖怪客，剛好相反，口袋里有多少，直接擴大十倍八倍，炫耀人前。

個人財產是隱私，完全沒有公開之必要，然而，太過煞費思量去捏造假象，也很不必。香港人最講求實際，除非你暗示要跟別人分身家或向別人借錢，否則貧富的尺度，與人無尤。一旦染上這個習慣，很可能屬于“自己同自己玩”的游戲，無謂至極。

裝窮與充闊二者，后者必較前者辛苦，而前者卻會比后者得益更大。

曾有位企業家朋友教過我成功信條二則：一為將自己的成就自動打八折，二為言而有信，一諾千金。故而，將全部成就，包括收入、身家、聲望、地位等，一律七八折計，有若干好處。最大得益是減低敵人的妒恨，同時壓抑自滿情緒。所以，裝窮裝得不太離譜，而且神智清醒的話，還可視為低調謙虛，未嘗不好。

然而在自己成就上報大數，原本幾百萬身家，非要充撐到要讓人以為是億萬富翁，辛苦的其實是自己。排場要跟外人分享，支出數目卻需獨力承擔。既怕被人識穿，難以下臺，久而久之又會自以為假象是真，而實際卻無如此財力運用之暢快，造成的層層壓力，會不堪負荷。

其實，任何假象，都會不攻自破。成班有錢佬坐埋講生意，真金白銀挪動出來，自知實力所在。成日得過講字之徒，各人對之自會心中有數。而且，人的真實際遇影響其人儀容風采，誰個住尾房一間而開平治，臉上發際的惶惑與滄桑，肯定輕而易舉地將之出賣！

【選自《一馬當先》】

題圖 ／ 裝窮和裝闊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