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洞經會的文化價值和社會功能探析

【摘 要】洱源縣位于大理白族自治州的北部，是少數民族聚居地，以白族、彝族和回族為主，其中白族占較大比重。歷經朝代更迭，洱源縣仍保留較為完整的民間儀式和藝術形式。九皇會是洱源縣民間文化體系中不可或缺的儀式活動，洞經會和蓮池會是貫穿其儀式過程的重要角色。洱源縣鳳翔村的洞經會在洱源縣較有代表性，當地九皇會的儀式過程較為完整。筆者通過田野調查方法，于九皇會舉行期間對洱源縣鳳翔村洞經會主要成員進行關于九皇會儀式過程的訪談，并對其相關資料進行收集整理，對儀式過程及其使用的音樂進行簡要解析，進一步分析其文化價值和社會功能。

【關鍵詞】洱源縣；九皇會；洞經會；儀式

【中圖分類號】K8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3）02

一、洱源縣鳳翔村人文背景

洱源縣是洱海的發源地，位于云南省西北部，大理白族自治州北部。南接大理、漾濞，北連劍川，東鄰鶴慶、賓川，西毗云龍?？偯娣e2875平方公里，境內山嶺縱橫，河湖交錯，氣候溫和，土地肥沃。洱源縣設6鎮3鄉，下轄88個行政村、2個社區，共有871個自然村，1243個村民小組。洱源縣以白族為主要組成民族，呈現大雜居小聚居的民族分布情況，全縣共有26個民族成分，有白、漢、彝、回、傈僳、納西、藏、傣8個世居民族，其中，白族人口18.84萬人，占總人口的63.086%。①

洱源縣的民族眾多，是多民族聚居縣。優越的自然地理的區位優勢以及人文環境也造就了洱源縣濃厚的文化氛圍，大部分的宗教儀式活動都在此保留得較為完整，在洱源縣，儒釋道三教合一的信仰群體不在少數，但信仰儒釋道三教以外，也有與當地的本主和土主信仰相互融合，共同供奉的情況，這也是洱源縣的歷史演進的變化過程以及文化融合發展的結果。洱源縣白族的九皇會，就是洱源縣三教合一的典型儀式之一。鳳翔村是洱源縣鳳羽鎮人民政府所在地，是該地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這里的洞經會也較為完備，具有代表性。

二、儀式過程及儀式中的音樂

（一）洱源縣白族九皇會

九皇會是洱源縣白族中較為普遍且盛大的儀式活動，九皇會，是民間對北斗九星的信仰體現，而北斗星是道教中的“九皇神”，故九皇會在大理白族的一些地區也被稱為“朝北斗”。寓意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在大理白族地區不僅有“朝北斗”的九皇會，還有“朝南斗”的六皇會，“朝南斗”六皇會的時間是從每年農歷的六月初一開始，會期時間大多為三天，本文主要以“朝北斗”的九皇會為例，對“朝南斗”的六皇會不做贅述，下文中的九皇會也指“朝北斗”九皇會。

“朝北斗”的九皇會的開始的時間是每年農歷的九月初一，會期的時長也在發生著變化，大多在三到五天不等。在洱源縣的楊柳村，曾有為期長達九天的九皇會，在每年的九月初一，村里的老人們會帶著簡單的行李物品上到山上的廟宇中，為村里人祈福祈愿做會，在山上住上九天九夜，家中的年輕人也會在這期間去探望老人，為他們送去食品物品等等。還有其他的一些地區的九皇會現在由于疫情的影響，不允許大規模長時間的聚集，因此取消了長時間的九皇會，會期一般縮短成三天。

（二）洱源縣洞經會

洞經會主要演奏洞經音樂，洞經音樂是以談演《文昌大洞仙經》（簡稱“洞經”）而得名。在洱源縣，洞經會出現在諸多場域儀式中，大到村里共同要舉辦的會，小到家庭中的儀式中也會有洞經會的參與。在洱源縣的白族村落，幾乎每個村都會有一個洞經會，甚至在大一些的行政村還會有幾個洞經會。不同的洞經會掌握洞經音樂曲牌和經本掌握使用的情況不同，每個洞經會都有自己的一套程式。

鳳翔村洞經會在鳳翔村列圣宮做會的儀式活動有大小四十六個會。其中較為盛大的會有：六皇會、朝圣會、九皇會、觀音會。除了在列圣宮內舉行的會，鳳翔村洞經會也會參加一些其他的儀式活動，主要分為兩大類：喜事和喪事。喜事是較少參加的，一般有村里人家新房落成后會做安龍奠土的儀式，為期三天。喪事則又細分為兩種類型，一是大葉口，要從早到晚，時間跨度較長；二是小葉口，時間在二到三小時左右，較于大葉口的儀式時間來說，小葉口的時間跨度短一些。

洱源縣鳳翔村的洞經會是附近幾個村子里掌握經本和音樂曲牌較為完整的洞經會，據鳳翔村洞經會樂手所述，常有附近村子的其他洞經會前來學習。鳳翔村洞經會設有經長一人，副經長一人，樂師長一人。掌握的洞經音樂的曲牌有三十三首，分別有：《楚江曲》《贊香》《化龍腔》《錦澤》《妙門》《回向》《畫眉》《畫龍》《贊公曹》《老開壇》《歸依》《北海樂》《剪蝶花》《小桃紅》《小開門》《八句》《哭佛音》《香花奉送》《鶴舞》《一杯酒》《三散》《小開城》《老送圣》《新送圣》《香尾》《供養》《喻彈》《落壇》《老道》《仙家樂》《畫葫蘆》《查馬》《菊花芯》。

（三）洱源縣鳳翔村九皇會過程與洞經音樂

洱源縣鳳翔村九皇會是當地較為重要的儀式活動，當地的村民在會中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本次九皇會的舉辦的地點在鳳翔村列圣宮，主要執儀的人是洞經會中的成員輪流執儀，據洞經會樂手介紹，只有比較有經驗的洞經會成員才能擔任主要執儀的人，今年洞經會的執儀者主要是由四位在洞經會中聲望較高，有經驗的人擔任的。不僅有洞經會，還有蓮池會，他們相互配合，共同完成為期三天的儀式活動，期間村子里的人們可以到列圣宮通過朝拜和寫表等等進行祈福，也可以事先與組織者聯系，到儀式活動開始時到列圣宮幫忙做一些雜事。在農歷九月二十八到二十九日，開始擺壇，包括寫表，寫聯等準備活動，儀式從農歷九月初一正式開始，到九月初三下午結束，共三天兩夜。下文是洱源縣鳳翔村九皇會的儀式過程。

1.準備：農歷九月二十八到二十九

在農歷的九月二十八到二十九日，鳳翔村的九皇會執儀者們和一些村民就要為九皇會做準備，在這兩天主要要做的是擺壇，為接下來要求表的信眾提前寫好表文，還要寫新的對聯布置列圣宮，九皇會的主要的社會功能是為了祈求豐年，國泰民安，所以這些對聯都與這些美好寄愿有關。如“九皇盛會”“朝真禮斗”“祝國祈年”“七政調和四境災衍頻釋 九皇賜慶萬民福壽增加”等等，都是在每次正式做會之前需要準備并布置張貼好的。

2.第一天：農歷九月初一

九皇會的第一天主要有九個步驟：起壇、請水、敬廚、預奏灶君啟文、揚幡、立壇蕩穢、請圣、蓮池會拜經、安座。起壇：即開壇，洞經會奏開壇腔，做開壇的科儀；請水：請龍泉水，上表時用請水纂，將龍泉水請進壇中；敬廚：敬廚房，是由蓮池會的老媽媽們負責廚房的伙食安排，也表示生活中的做菜進食，一日三餐，廚房對村民生活的重要性；預奏灶君啟文：上奏灶君啟文，這也是表示對灶君神明的敬畏；揚幡：將九皇會的幡旗在壇前的涼亭上升起，用揚幡疊文，也叫開幡、掛幡；立壇蕩穢，也叫“賴潔吁”就是灑凈水的意思，通過在道場灑凈水，以達到清潔，驅逐污穢的效果，為禮請圣賢做準備；請圣：即禮請圣賢，執儀者上表疏文，將神明圣賢請進，也稱為禮請；蓮池會拜經：在執儀者請圣后，由壇前的蓮池會的老媽媽們開始拜經，拜經以后，再由洞經會的執儀者進行安座：即過表文，誦念安位科儀的經書。

3.第二天：農歷九月初二

九皇會的第二天主要有五個步驟，禳星；上九皇總表；上玉皇表；蓮池會拜經；安座。禳星：洞經會的執儀者在壇前上香并點燈，寓意點亮自己的本命星燈，祈求健康長壽。此時執儀者還要上奏星表和星疏兩表。上九皇總表：點亮星燈后另起一壇，進行上九皇表的科儀，九皇表是九皇會里最大的表；上玉皇表：到了子時，執儀者需洗凈雙手，將玉皇表的表文疊放整齊后放入木匣子，用絲綢包起來，并繞上五彩的絲線，將兩端綁起，此時，洞經會奏仙家樂；蓮池會拜經：上奏玉皇表后，蓮池會誦經；安座：誦念安位科儀的經書。

4.第三天：農歷九月初三

九皇會的第三天主要有五個步驟，祝國；祈年；蓮池會拜經；送圣；犒駕。祝國：即祝國壽，祈求國泰民安的科儀，并上祝國表；祈年：祝國燒表后，另起一壇，上太歲表、龍王表、田公地母表，以祈求風調雨順，田地豐收；蓮池會拜經：執儀者上表后，蓮池會拜開始經；送圣：上圓滿疏文，敬酒，完成送圣科儀；犒駕：犒勞送駕的人，意指犒勞為民除害，為國家做出貢獻的英雄，最后上犒駕疏文，儀式中的科儀內容全部結束。

在九皇會整個儀式過程中，洞經音樂貫穿始終，主要是以“一打一念”為主，“念”時就包含了執儀者的唱和洞經會的伴奏。本次洞經會使用的樂器主要有：大胡、三弦、阮、鈸、镲、鼓、鑼、馬鑼、套鑼、二胡等，洞經會的樂手們沒有給曲牌以更多的定調，大部分以簡譜的兩個音來表示該曲牌或曲目的定調，如用“6—3”代表F調；用“5—2”代表G調；用“1—5”代表C調等。儀式中洞經會的樂手坐在壇前，中阮、三弦和大胡的樂手坐在左側，笛子、二胡坐在右側。

洞經會的樂手都是本村的村民，他們各自有較為擅長的樂器，有的樂手是師承家中父輩學習樂器，有的樂手并沒有明確的師承關系，而是從小自學樂器或是因有興趣才自學了樂器，也有進入洞經會后才學習樂器的。儀式上使用的曲牌除了特定的一些曲牌，如《開壇腔》在開壇時使用，《仙家樂》在較為隆重嚴肅的科儀中使用等，很大一部分都是沒有固定的使用曲牌的。

三、洞經會的文化價值和社會功能

洱源縣鳳翔村的九皇會是在政治、經濟、地理、文化等條件作用下保留下來的儀式活動，由于洱源縣的地理條件適于種植作物，經濟來源也主要于此，因此作物的生長所需要的氣候條件成了人們心中重要的一環，加上洱源縣時而會發生的泥石流等自然災害，也使得人民對風調雨順有了更加迫切需求。對于此，他們沒有辦法使氣候自然發生改變，就會寄情于如同九皇會這樣的儀式活動上。因此九皇會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當地人對豐收的期待等精神上的富足。同時九皇會的儀式活動的程式也在隨著時代變化而不斷發展，保留下來的大多是勸誡人民善良向上的。作為貫穿始終的音樂持有者，洞經會使用的經文的內容也隨時代變化，愈加通俗易懂，包括曲牌等也在逐漸吸收不同的音樂特征加以改良。

諸如九皇會等等儀式活動成為了洞經會等這些獨具特色的民間音樂組織的載體，洞經會也依托著各種各樣的儀式活動在民間得以更好的生存和發展。在洞經會的日常音樂活動的背后，還有村里的民間藝人對音樂的不斷交流和傳承。而九皇會，作為洱源縣鳳翔村的一個儀式活動，不僅僅是單純的科儀，它呈現出了當地人對人、社會的互動關系，既與人民生活息息相關，又表達對信仰的追求，同時體現社會關系和社會生活，是寄托美好愿望，豐富精神生活，凝聚村落力量，承載白族民間文化傳承的重要的組成部分。

注釋：

①洱源縣人民政府.洱源概述[EB/OL].[2022—04—25].http：// www.eryuan.gov.cn/eyxrmzf/c102724/201904/1130a476af6 a4d9b93c8852cea572dfa.shtml

參考文獻：

[1]陳志勇.道教“九皇神”與民間戲神信仰考[J].宗教學研究，2009（3）.

作者簡介：許琳昊（1998—），女，漢族，大理大學藝術學院中國少數民族藝術研究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