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山林沒有落雪（組詩）

◎ 葉 心

一只瓢蟲

一只瓢蟲在窗玻璃上爬

起初在最上邊

然后向左邊向下邊

后來沿著褐色的窗框爬行

再次轉彎，來到中間的透明處

此刻，它多像我們身處的

絕大多數時刻，毫無頭緒

沿著空虛的透明

一路穿梭

我用紙巾將它抓起

扔向窗臺，它在窗臺彈了一下

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就落了下去

花 瓶

桌子上

擺著紅花瓶，黃花瓶，藍花瓶

還有紫花瓶，灰花瓶，青花瓶

都空著

只有白花瓶

栽著璀璨盛開的假花

雪 夜

這個雪夜

我想起了鳴禽

想起了冷杉，雪松

想起大雪覆蓋下的灌木

深沉的土壤，以及

土地下安睡的蟲豸

可能需要確信的是，遙遠的山林

并沒有落雪，這些蒼茫

此刻，都下在我書桌的案頭

談 詩

和不是詩人的朋友喝酒

應該說是大多數時間如此

他們會介紹我是個詩人

出過書，寫過哪幾首記不起來的詩

還會讓我朗誦，我常常拒絕

然后就此為止，我的主角時間用盡

新的朋友來敬酒，老的朋友寒暄

彼此心照不宣地喝下各自的玩笑

比如稱贊酒量，肚量

職場高低，升遷進退

房地產，股票，生意經

誰和誰的八卦，雞毛蒜皮的細處

網上的謠言，風聲

一些不合時宜的秘密，需要小聲的秘密

還有一些需要喝了酒的秘密

整個酒桌上，再也沒有詩

霧中的城市

大霧，像一條狗

在凌晨到來，游蕩在城市里

來得猝不及防，給萬物涂上白色

漸漸阻礙你的視線，你像患了

高度近視，推推眼鏡，小心翼翼

前行，帶著機械的腳步，似乎大地隱藏

各種危險，病毒細菌以及看不到的危險

汽車和人群變得慢，聲音也慢

你的動作也在慢，紅綠燈也在慢

這些微小的顆粒，試圖告訴人們

慢之必要性

想象中的電影院

放映員在暗箱

操作老式的放映機

打幕，一束白光

進入一片黑色的空間

灰白的字眼和

中間出走的人影

綠皮火車

進入一條黑色的隧道

他將頭深埋在領子中

幕布上

正下著雪

帶我去流浪

我們吃飽穿暖

在城市里工作生活

卻渴望，去流浪

比如長在樹上的葉子

又渴望

飛向天空

下雨天的事情

一杯茶已經倒好

我們坐下來

聊聊幻想中的故事

或者，未來的日子

一首詩的漂亮

而外面雨下不停

不停地敲打玻璃

我們像患上了高度近視

模糊的事物和光景開始說話

有人不得不中途離開

為了接補習班的孩子

我們繼續聊著

天暗下來，窗外更加混沌

那些遙不可及的事物

常常帶領我們

穿過庸常

抵達一顆星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