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vin
歌手刀郎憑借一首《羅剎海市》翻紅,但很少有人了解“刀郎”這個名字背后,是一個快被歷史遺忘的真實族群——“刀郎人”。
刀郎人,一個被迫流浪的族群。
13世紀,蒙古人興起于漠北高原,他們征服了亞洲和東歐,建立了蒙古帝國。
天山以南及中亞廣大地區是成吉思汗次子察合臺的封地,在其死后,各大首領分崩離析,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部落,各自為政。
在14~16世紀,長達200多年的時間里,蒙古各貴族部落不斷掠奪貧民為奴,充實勞動力和軍隊。
刀郎人就是這群奴隸中的反抗者。
在察合臺時期,“刀郎”一詞是集中、成堆地聚在一起的意思。
他們不堪欺辱,逃到葉爾羌河下游平原荒無人煙的大漠胡楊林里,開始了逃亡之旅。他們沒有固定財產,沒有房子,只能以狩獵游牧為生。
17世紀70年代,是刀郎人最黑暗的歲月。
準噶爾部入侵,首領艾合坦木戰死,部下死傷眾多,100多人被俘后仍不投降,被準噶爾部押到葉爾羌河北岸一高地集體殺害。
幸存的刀郎人不得不繼續流浪,并在途中不斷吸納各部落受苦的人。
19世紀末,來到新疆的一些外國探險家們這樣描述“刀郎人”:“貧困的刀郎人常常是人和牲畜一起住在半地下叫‘撒特馬’的蘆葦棚子里——在地上挖一個1米多深的洞,周圍用蘆葦圍起來,再用別的蘆葦捆蓋在半米到兩米高的棚子上?!?/p>
刀郎人如今被劃到“維吾爾族”,但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唱跳形式,他們稱之為——刀郎木卡姆。
各種樂器競相縱情演奏,各位歌手引吭高歌,他們之間各自演奏,互不跟調。
演唱者的每次表演,常依據自己的情緒變化,身體狀況的不同,當時嗓音的條件,而唱出各不相同的音調。
每一套刀郎木卡姆的每一段歌詞,并不是絕對固定的。前段歌曲和后段歌曲的唱詞內容也沒有必然聯系。
這樣的音樂,對于不熟悉刀郎木卡姆,特別是以西歐音樂標準來評判作品的人來說,不認為是“音樂”。
中央音樂學院毛繼增反駁說:“刀郎木卡姆是一種總體統一、局部自由,群體精神一致、個體各展才華,個性高度張揚、共性必須統一的珍貴藝術?!?/p>
這恰恰是刀郎木卡姆的神韻所在。
生存環境決定了他們的悲劇意識。
研究木卡姆40多年的周吉用生態學來解釋刀郎木卡姆。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刀郎人的居住的環境。
從地理位置上看,刀郎人受到的是葉爾羌河和塔克拉瑪干沙漠的雙重夾擊。
葉河的洪水將刀郎人一年有半年時間圍困著,而一走出綠洲就是塔克拉瑪干的沙漠,風沙、烈日、饑渴、死亡步步緊迫。
河的一岸是綠色的生命,另一岸是黃色的死亡。一腳邁出甘泉果園,另一只腳就邁進滔天沙漠。
周吉說,綠洲人天生有一種強烈的悲劇意識,唱是為了滌蕩心中的愁苦,跳是為了驅散肢體的勞倦。
短篇的,單支的曲子不夠,于是就連綴成了大型套曲,這就是木卡姆,不間斷地唱、跳。
再說說葉爾羌河,也是條充滿悲劇感的河。它在沙漠中扭動爬行,但卻越流越小,最終被沙漠完全吞噬。
刀郎人將木卡姆都冠以“巴亞宛”的名字,巴亞宛的意思是“遠離人群居住的,沒有水草的荒漠”。
刀郎人對村莊的命名,就會理解什么叫蠻荒僻遠。
“央塔克”鄉,意思是駱駝刺;“尕孜庫勒”,意為大雁翔集的沼澤地;“庫木庫薩爾”,意為大沙包一個接一個。
周吉說:“沒有人像刀郎人這樣生活,所以也沒有人像刀郎人這樣歌唱”。
刀郎人,不止出現在中國。
類似的流浪民族還有“吉卜賽人”,他們在10世紀開始從伊朗境內外移,流浪世界。
他們同樣也用音樂排解內心的苦悶,也曾遭遇過“屠殺”。
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對吉卜賽人的迫害達到高潮,當時納粹德國將吉卜賽人和猶太人一樣關進集中營進行種族屠殺,約有四十萬吉卜賽人遇難。
但歷史僅記住了猶太人,卻沒能記住吉卜賽人。
在今天,仍有部分吉卜賽人試圖保持其傳統生活方式,居無定所。
2005年,刀郎木卡姆在向聯合國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申報書》中,用了“野性”這個詞。
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田青解釋說,刀郎木卡姆是音樂家駕馭不了的音樂。它既不是中國音樂的五聲音階,也不是西方的十二平均律。
它的節奏變化多端,存在大量的中立音——中立音是“鋼琴黑白鍵縫里的音”,音樂家的耳朵能聽得出來,但只有經過嚴格訓練的人才能將它唱準。
也正是這一年,倫敦地鐵遭遇恐怖襲擊,52人遇難。
一年之后的一系列的紀念活動中,舉行了來自11個國家以及英國本土的穆斯林音樂藝術節,主題是“和平”。
6位來自新疆的農民被安排連續表演了刀郎木卡姆,他們閉眼歌唱為上萬人合唱。
數百年前躲避戰亂的“刀郎人”祖先和這個紛亂的世界有了跨越時空的連接。
刀郎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一個族群,一種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