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杉

馬布杰伊

云杉并非沉默，它們一直在車窗外

討論什么才是堅韌不拔

從山腳到山頂

再從山頂到山腳

它一直將我們陪伴

就如同眼前這位克惹老大哥

他說遠古的時候

云杉樹曾在一首被母親傳唱的詩里

為祖先和牦牛遮風擋雨

說話的時刻，他一直望向窗外

仿佛他在給我們談起的不是一些云杉樹

而是從未謀面的親人和朋友

多少年了，一場又一場的風雪

無數次重塑了木里地形地貌

同時也勾勒出了如詩如畫的自然和人文風景

讓這里的一草一木都獲得了

慈悲的力量

以及神靈的眷顧

在木里大寺

祥云般的哈達送上，風立即起舞

祥和與仁達，大師始終保持古木謙遜的姿態

他微笑著，眉目間的山水

隱秘地流淌此時，誦經聲

依然縈繞

寺宇的莊嚴，雄奇其實也是經書的一部分

一切的一切，也只是經書的一部分

當僧人們開始每一天的課程

誰能說他們誦讀的

不是湛藍的天空，古老而廣袤的大地

不是眼前的山川

不是世事人心？

手持銀壺的年輕喇嘛，在眾人的目光里

緩步而行，他每走一步，

午后屋里的柔光便搖曳了一下

酥油茶無盡地傾倒毫無瑕疵的時光

請喝茶，他說

被經書反復濯洗的語言

如此親柔明朗

長椅上的佛緣，渡開始的地方

我是蕓蕓眾生，我是清晨的云傍晚十分的雨

了卻塵緣，草木般生活

很多年前就已成奢望，這陡峭的念想

轉瞬已成灰燼

轉經時刻，神各就其位

天空和大地，日月星辰也各就其位，

那是虔敬能到達的

最遠距離

固增鄉遇到王者

他空曠的葫蘆笙撩撥著黃昏，一曲曲鄉音

款款起飛向著過去也向著未來

此時，靦腆的新月還未奏響

她清亮長琴

但云彩已在山巔守候著自己

瀲滟的一生

苗族姑娘，她們春風般的舞姿

足以撼動山岳的信仰，足以讓風聲滑過

記憶的森林墜向落日的美好

苗族姑娘，她們的微笑是醇酒

沉醉的人兒正打馬遠去

還是在重新到來？

在固增鄉，緊隨王的步履，赭色大地

被輪回的號角喚醒，并在經幡的傳誦中

逐日強盛

寸冬海

你生長月色的夜晚，野花的耳語似遠而近

訴說著千年前的幸福與苦難，那些靈性的石頭

癡情的云朵

依然在傾聽，依然沉默

偶爾的清舞火焰的獻詞將時間

古老容顏照亮，長長的的秋風

反復地折疊白晝與黑夜

譜寫一曲曲凌厲的歌，而你始終深情地凝眸

遼闊的大地

寸冬海啊，你是仙女流下的眼淚

是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

靠近你就是靠近虔誠

靠近你就是靠近純潔

靠近你就是靠近善良

靠近你就是靠近美麗

因此，大雁的翅膀為你而留戀

花朵的馨香總將你縈繞

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