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漫步巴塔哥尼亞

劉天晏

有誰能拒絕這個古老而又迷人的概念，有誰不想知道自己的對跖點是什么地方？很多年前，我從地圖上找到了北京的對跖點——南緯40度、西經64度。那是屬于阿根廷的一片草原，原來這里就是這個世界上離我最遠的地方。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么？

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已成為許多人耳熟能詳的詩句。不過，地理學家可能會有不一樣的回答：在地球直徑上的兩個端點，南北緯度相等，東西經度互補，互為“對跖點”（跖音同“直”，意為腳掌）——兩個對跖點之間，就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地理的浪漫，不遜色于任何文學作品的渲染。對跖點兩端，人們彼此相距兩萬公里，貫穿陸地，跨越大洋，晝夜顛倒，四季反轉。當這邊迎來日出的第一縷曙光，那邊正目送太陽跌落地平線；當這邊即將擁有一年中最長的夜晚，那邊正在迎接一年中最長的白晝。

有誰能拒絕這個古老而又迷人的概念，有誰不想知道自己的對跖點是什么地方？很多年前，我從地圖上找到了北京的對跖點——南緯40度、西經64度。那是屬于阿根廷的一片草原，這個世界上離我最遠的地方。

■奔向世界盡頭，巴塔哥尼亞高原

對大多數中國人而言，阿根廷雖然遙遠，卻是個不算陌生的國度，它因足球和牛肉而聞名。這個與中國距離最遠的國家，有著和中國一樣曲折復雜的歷史和豐富多變的地貌：雨林、沙漠、壯麗的安第斯山脈和廣袤的潘帕斯草原，還有遠在世界盡頭，延綿巍峨的巴塔哥尼亞高原。

巴塔哥尼亞高原，地處南半球的咆哮西風帶，常年狂風大作；又因為地處高緯度地區，保有南半球除南極以外面積最大的冰原。風與冰川的雙重侵蝕，加之活躍的火山活動，塑造了這里破碎嶙峋的地貌、星羅棋布的湖泊和巍峨奇絕的雪山。

很多人初到巴塔哥尼亞可能會存在一個疑惑：為什么這邊看起來河湖遍地，空氣卻如此干燥？答案是，來自海洋的西風原本應該包含濕潤的水汽，卻在路過安第斯山脈的時候被迫抬升，高俊陡峭的山峰幾乎奪走了空氣中的所有水分（焚風效應），然后落地成雪，千萬年來累積成超過3萬億噸的巨大而又堅硬的冰川。冰川里的水幾乎不會再次進入空氣循環，只有當堅冰在陽光下融化，匯流、補給進入山腳下的河流和湖泊，才能稍稍滋潤這片干燥而蠻荒的土地。

■百內國家公園，“50個一生必須去的地方”

整個巴塔哥尼亞地區最著名的旅行目的地其實不在阿根廷，而是智利的百內國家公園，曾被國家地理雜志評選為“50個一生必須去的地方”之一。園內有著名的百內群峰，周邊環繞著無數雪山、湖泊、河流、荒原。行走其中，隨時隨地都會被雪山包圍。

我非常喜歡雪山，這也是我不遠萬里來到巴塔哥尼亞的原因。但即使看過了國內外那么多雪山，我也必須要說，百內群峰真的非常特別——特別在它近乎直插入云的聳立造型，更特別在它拔地而起的魔幻感。無論看了多少次，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在公園內，我們開啟了在巴塔哥尼亞的第一個也是最輕松的一次徒步，相比于“徒步”可能叫“漫步”會更合適。全程6.3公里爬升只有42米，不到兩個小時就能走完。沿途風景非常震撼，全程基本就是在欣賞塞拉諾河這條冰川河與雪山的各種組合。塞拉諾河本身就是一條非常漂亮的冰川河，晴天里呈現晶瑩的蔚藍色，沿著河流向上游走還會看到一條淺灰色的支流匯入其中，堪稱涇渭分明。河岸附近的淺灘處是許多小動物的家園，隨處可見一對或一群大雁。

巴塔哥尼亞地區的生態多樣性極為豐富，這塊看似寒冷貧瘠的土地上，棲息著各種各樣的鳥獸。除了各種鳥類，最常見的就是原駝，這種動物是我們熟悉的羊駝的近親和祖先，在南美大陸是類似于袋鼠之于澳大利亞的存在。

徒步的過程中，還見到了幾只巨大的猛禽在空中盤旋，是被南美各國奉為國鳥和守護神的安第斯神鷲！它們是世界上最大的猛禽，翼展長達3米，全身黑色與白色夾雜，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的絨毛，看起來像是穿了一件法式襯衫，優雅又讓人敬而遠之。

■莫雷諾冰川，觸手可及的萬年藍冰

第二站，我們來到了巴塔哥尼亞的交通樞紐城市——埃爾卡拉法特，這里最具盛名的景點就是莫雷諾冰川。

莫雷諾冰川是阿根廷湖上游眾多流入湖泊的冰川之一，但因其旅游開發程度較高，也最容易抵達，便成了吸引眾多游客慕名而來的目的地。很多時候，莫雷諾冰川都作為阿根廷的旅游名勝代表，出現在這個國家的各種旅游資料和攻略的封面上。

距離冰川越來越近，可以看到湖面上開始陸續出現藍色的浮冰，從冰川的方向慢慢漂下來。遠處的浮冰看不出大小，偶爾近處出現一個，才發現這些冰的體積非常大，每個都有一座房子或者一輛車子的大小。遠遠眺望冰川全貌，雪山與湖泊之間，一片巨大的冰原宛若凝固的河流，于湖面某處戛然而止。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這座20多層樓高的冰墻便在你的面前展開，深淵的冰縫與人的高度形成了鮮明對比，這種雄偉而不可撼動的自然造物，突然變得極為真實而震撼。此時恰逢正午，溫暖而強烈的陽光照射在冰面之上，整個冰川隨時隨地都在發生新的變化，時不時傳來冰層解構的迸裂聲。冰川附近的湖面上滿是成片成片的碎冰，就是一路來時那些湖面緩慢移動的冰塊的來源。冰川以一年幾十米的速度向前推移，看似巋然不動，實則暗自發力，無可抵擋。

■布宜諾斯艾利斯，阿根廷的縮影

在巴塔哥尼亞盤桓10天，看夠了雪山、冰川和湖泊，我們來到了阿根廷最大的城市，布宜諾斯艾利斯。對于阿根廷而言，布宜諾斯艾利斯不僅僅是它的首都和最大城市，更是它過往數百年興衰起落的晴雨表，是阿根廷歷史的縮影。

布宜諾斯艾利斯曾是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之一，但短暫的輝煌持續了不到100年，那段時間也被后來的阿根廷人稱為“美好時代”。進入20世紀以后，兩次世界大戰和大蕭條摧毀了阿根廷賴以為生的出口貿易環境，國家經濟一落千丈。時值此刻，布宜諾斯艾利斯雖維持了它作為南美核心城市的地位與規模，但國際競爭力和城市居民的生活已經無法與曾經的“美好時代”相提并論。

今天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美好時代”的縮影都在雷科萊塔區，它與毗鄰的雷蒂羅區和巴勒莫區一起統稱為“北區”，是布宜諾斯艾利斯自古至今房價最高的地方。當地比較著名的景點是雅典人書店，也被譽為“世界上最美麗的書店”之一，這個書店由一座昔日的劇院建筑改造而來，至今有100多年的歷史，仍保留了原始的巴洛克風格建筑和裝飾。拱形天花板、繁復的樓梯、精美的吊燈，令人驚嘆于曾經的劇院是多么壯麗。

與充滿歐式風情、奢侈典雅的北區相比，五月廣場以南的博卡區和圣太摩則全然不同。博卡區位于沿海的一處港口附近，最早是由漂洋過海而來的意大利熱那亞移民建立的聚居區。由于意大利北部人民所獨有的性格特質和人文風情，博卡區自古以來都是這座城市最熱鬧、最有活力，同時也是最叛逆的社區。人們來博卡區大多是奔著兩件事：一是卡門街上五彩繽紛的小房子，二是在這里成立的博卡青年競技足球俱樂部。

提起彩色房子，去過意大利五漁村或者威尼斯的人，一定會對海邊那些色彩斑斕的小房子印象深刻。據說那是出海打魚的意大利漁民們怕自己回家時認錯家門而打造的獨特設計，當他們來到了遠隔重洋的布宜諾斯艾利斯，雖然不再有出海打魚的需要，但這種獨特的建筑風格也被他們當作是家鄉文化的一部分，帶到了博卡區。

而最早的圣太摩居住者，大多是從意大利和西班牙遷徙到這座城市的中產家庭，隨著城市規模的不斷擴大，許多古董商人、藝術家、畫家、餐廳老板也紛紛選擇搬到這里，讓這個街區成了一個承載多樣文化和藝術的容器。今天的圣太摩保留了許多19世紀的建筑和古老的石板路，街邊的小店大多是古董、畫廊、藝術品和甜品店，整個街頭巷尾都彌漫著一種慵懶和愜意的文藝氛圍。

除了許多古老的特色建筑，這里也有各種各樣的阿根廷美食和紀念品，非常適合作為在這個城市的最后一站，也為本次15天的旅程畫上了一個句號。

15天的時間很長，長到我已經開始想念驢肉火燒和牛肉拉面；15天的時間又很短，短到讓我覺得在這里的每一天都只是匆匆而過。我還有許多的遺憾和想去未去的地方，期待下一次可以再踏上這片土地，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