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黑暗的日子里，幸虧有你

南方以南

原來，差生也是可以得到表揚的，原來老師也不是僅僅喜歡成績好的學生，原來我沒有被放棄。

1

那段日子，應該是迄今為止，我的人生經歷中的最黑暗的日子。

每一次月考，我都排在班級的后幾名。明明我很努力了，成績上卻體現不出來。當你拼盡全力，收獲的依然是失望，由此產生的挫敗感可以將你整個人都打垮。

在爸爸媽媽看來，只要成績差，沒有什么理由可講，就是我沒有努力。他們不知道，我早晨五點就起來背書，他們不知道晚上十點下了晚自習，別人都睡了，我還跑到衛生間看書。我不想解釋，因為我知道所有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試卷上的分數是他們判斷我是否努力的依據。

升入高二，我已經決定放棄了，既然那么努力都不能考個好成績，我又何必再那么拼命呢？我已經計劃好了，高中畢業后去學門技術，找個工作，養活自己就行了。

上課我開始心不在焉，看小說，發呆。班級的活動我也幾乎不參加，像個旁觀者。別人都在爭分奪秒，希望時光慢點走。我卻覺得日子難熬，恨不得一覺醒來，高考結束了。

你看出了我的“與眾不同”，晚自習時間，你把我喊到操場，迎著初秋的微風，我們在操場邊走邊聊。

你沒有跟我講一句人生的大道理，也沒有說一句學習的重要性，只是問我有什么愛好。

我說喜歡讀小說，尤其是武俠小說。

于是我們聊起金庸的《天龍八部》，聊起古龍的《楚留香》，聊起“降龍十八掌”，聊起“乾坤大挪移”。

那是一個愉快的晚上，一個老師和一個學生，不聊學習，不聊人生，聊起虛幻的武俠世界。

晚上，躺在床上，我有些疑惑，為什么你要找我聊天？我百思不得其解。后來干脆不管了，心里想：“管你為什么呢，有這么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師，挺好?！?/p>

2

第二天中午，同學們都坐在教室里安靜地看書學習。我趴在課桌上，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

班長走過來告訴我，你請我去你的辦公室一趟。

走進你辦公室的時候，我有點忐忑。你示意我坐到你對面。

你從抽屜里拿出兩張紙，小心翼翼地打開。那是一份英語試卷，看起來年代久遠，顏色已泛黃。你指了指左上角的紅色阿拉伯數字，我一看是“27”。然后你又指了指姓名那一欄，我看到了三個字：王心潔。那是你的名字。

我不敢相信，我們的英語老師竟然英語考27分！

你笑著說：“你可得為我保密。一個英語老師考27分，說出來還真有點丟人，是不是？”

我笑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把試卷小心翼翼地收好，放進了抽屜里。然后對我說：“這是我高一時，上學期考試的英語試卷。我上課認真聽講，早晨天天堅持背英語單詞，結果考試就考27分，我都崩潰了！一個人跑到操場哭鼻子。那時候我的英語老師告訴我一句話，她說：‘下一次你考28分，老師就高興，不和別人比，和你自己比。那時候我都要放棄了，但我想考28分，我應該還能做到，就堅持一下吧！后來，我考過36分、54分，也考過80多分、90多分，這27分是我考得最差的一次。但卻是令我最值得銘記的，這是我的起點?！?/p>

聽著你的故事，我若有所思，心里有了一點波瀾。

你問我：“你的起點在哪里，你就從哪里開始。別瞧不起自己，別輕易放棄，路還有很長，向前跑，慢一點有什么關系呢？總比放棄要有意義?！?/p>

走出你的辦公室，我抬起頭望了望天空，秋日的天空那么高遠。

3

我回到了起點，開始慢慢地跑著。

我去向成績好的同學請教那些在他們眼里看來特別簡單的問題，我以為會遭遇冷眼和嘲笑，沒想到全是熱情和認真。

我抄下作業本上的錯題，請老師給我講解，我看到他們欣慰的笑，聽到了表揚。原來，差生也是可以得到表揚的，原來老師也不是僅僅喜歡成績好的學生，原來我沒有被放棄。

你說，每一個努力的人都值得表揚，值得喜歡，值得幫助。

我的心情也逐漸好起來，整個人也積極起來。我告別了小說，告別了空耗時光的發呆。

我渴望證明自己，至少要讓你看到我的進步。只是，現實再一次展示了它的無情，那個月的月考，我在班級倒數第五。英語僅僅考了46分。我覺得特別難受，以前成績差，只是失望，現在卻多了些許的愧疚。

我真的永遠就是個學渣嗎？一個縱使拼盡全力也枉然的學渣。

當我把英語試卷折起來的時候，看到了試卷背面有幾行字：繼續跑下去！46分遠遠超過了27分！你的新起點不低，加油！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同桌說：“怎么了？別難過，你現在這么努力，下一次考試一定會比這一次好?！?/p>

我說：“是的，下一次我一定會比這一次考得好！”

同桌是不知道我的信心是從哪里來的，只有我自己知道。

4

你說你要讓我當英語課副代表的時候，我有點不好意思。每門課只有課代表，我第一次聽說有副代表。我這個英語成績都從來不及格的學生當課代表，哪怕是副的，也不夠資格啊。

你不管我是否同意，就在教室里宣布了。同學們一片嘩然。你的理由是，英語課事情多，課代表一個人忙不過來，為他配備一個助手。

我明白你的用心，一是為了鼓勵我；二是因為英語課代表成績優異，你創造機會讓我和她多交流，多學習。

我單詞發音不標準，你一遍遍糾正。你讓我站起來讀課文，我擔心讀不好，越擔心讀得越差。讀得磕磕巴巴，發音、語調、語氣都不準確。

我私下里請求你，別讓我當眾讀課文了，以免丟人。

你說：“什么時候你能當眾大聲地流利地讀課文，你的英語成績就好了。誰也沒資格嘲笑一個追求進步的人?！?/p>

聽了太多的老師講道理，聽了太多的教誨，但只有你的話，我不覺得厭煩。這是讓我覺得很奇怪的事情。

當我進入高中之后，第一次英語考出了及格的成績后，就像自己考了滿分一樣，欣喜若狂。

我想了好久的詞，想去辦公室找你，向你說感謝。結果一句話沒說出來，你笑著說：“看你高興的，像考上北大一樣！”

我說：“我真的很高興！雖然分數不高，但我看到了希望?！?/p>

你說：“老師也高興，我去了解了你的其他學科的成績，進步不小??！起點又高了，繼續加油吧！”

我知道，是你推著我走到了這個新的起點。在我已經放棄的時候，你把我拽起來，給了我動力，催我繼續跑下去。

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慶幸有你。后來，我常常想，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該是什么樣子，會坐在重點大學的教室里和來自五湖四海的佼佼者一起書寫新的人生嗎？

慶幸有你，我懂得了堅持的意義，懂得了什么是責任，不放棄別人，也不放棄自己。

張彥摘自《演講與口才·學生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