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通途：坐著火車下南洋

劉朝暉

?2023年4月13日，老撾工作人員在中老鐵路上開行的D887次國際旅客列車上表演。

從中國前往新馬泰越旅游，在人們的印象里，乘飛機是最便捷的選擇。被稱為“運輸大動脈”的鐵路，在相當長的一段歷史時期，卻沒能成為中國與上述國家的主要運輸通道。這種情況，如今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隨著共建“一帶一路”成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實踐，中國與各國鐵路建設者們正在不斷鋪筑鐵路這條區域發展振興路，包括東南亞國家鐵路互聯互通工程的推進，鐵路將更緊密連接中國與新馬泰越的聯系，成為人員往來和物資運輸的新陸路運輸通道。在不久以后，坐著高鐵“下南洋”，也許將會是去新馬泰越旅游的新選擇。

以鐵路聯通中國與東南亞國家之間的設想由來已久。

在1995年12月的東盟第五屆首腦會議上，時任馬來西亞總理的馬哈蒂爾提出修建一條超越湄公河流域范圍，從馬來半島南端的新加坡，經馬來西亞、泰國、越南、緬甸、柬埔寨到中國昆明的“泛亞鐵路”倡議。該倡議立即得到了東盟首腦和中國政府的認同。

2006年11月，在聯合國亞太經社（UNESCAP）交通部長會議上，包括中國在內的18個亞太經社委員會成員國的代表在《泛亞鐵路網政府間協定》上簽字，標志著亞洲國家將為構建和連通橫貫亞洲大陸的鐵路動脈，促進亞洲地區的共同發展和繁榮而展開全面合作。

根據協定，泛亞鐵路的東盟通道包括東、中、西三條線路，起點都在昆明。東線是從中國云南出發，途經越南、柬埔寨、泰國，南下連接馬來西亞和新加坡。中線是從中國云南出發，途經老撾、泰國、馬來西亞和新加坡。西線也是從中國云南出發，途經緬甸、泰國、馬來西亞和新加坡。

有外界將“泛亞鐵路網”形容為“一把傘”，傘尖位于中國云南，“傘”的中心則位于泰國曼谷，緬甸、老撾、越南、柬埔寨和馬來西亞等國鐵路則形成這把“傘”的傘面，傘柄位于新加坡，隨著印尼雅萬高鐵的開通，未來也可規劃將鐵路網從新加坡跨過最窄處不到20公里的馬六甲海峽，進一步延伸至印尼蘇門答臘島。

在過去幾十年間，因政治、經濟等等復雜因素，泛亞鐵路項目整體處于被擱置狀態，難以推進。但如今，這把“傘”正在徐徐打開。

隨著全長1035公里，北起中國云南昆明，南至老撾首都萬象的中老鐵路于2021年12月正式開通，標志著中國云南至新加坡的鐵路連結實現部分開通，也意味著泛亞鐵路終于獲得了實質性的進展。泰國首條高鐵中泰鐵路也已開工修建，一期工程預計2026年通車，二期工程將于2029年建成，并將與中老鐵路銜接。在“泛亞鐵路網”上，還有一條同樣是由中國修建的鐵路——馬東鐵路（馬來西亞東海岸銜接鐵道），也正在修建當中，計劃于2027年年底完工。

專家預測，未來如果泛亞鐵路網所有線路均建成開通，包括新馬泰越在內的人口總量達6.78億的沿線國家，都可以直接通過鐵路和中國云南省連接，并且通過云南連接到中國國內各大城市。

這張鐵路“傘”網一旦撐開，將使得東南亞鐵路運輸不足的狀況能夠得到很大緩解，改變東南亞國家現有運輸條件，鐵路與機場、鐵路與公路、鐵路于港口之間將形成國際多式聯運大通道，成為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基礎設施和支撐力量。

與此同時，這也將實現中國與沿線國家的貨物貿易一體化，進一步提升中國與東南亞要素和產品的流動水平，促進區域經貿和產能合作，加強文化交流和人員往來。

2021年12月3日下午，隨著“復興號”和“瀾滄號”列車分別從中國云南昆明站和老撾萬象站緩緩駛出，經歷五年建設的中老鐵路迎來了正式開通運營的時刻。這也是老撾的第一條現代化鐵路，“陸鎖國變陸聯國”從理想成為現實。中老鐵路的客運時速為160公里，這意味著從萬象到中老邊境的旅行時間縮短至3小時。

作為中國“一帶一路”倡議下發起的標志性項目，中老鐵路不僅僅加深中國與老撾的連結，加強地區經濟，也是整個泛亞鐵路東南亞線段的里程碑。根據中國國家鐵路集團有限公司的數據，中老鐵路開通運營兩周年，累計發送旅客2420萬人次，其中老撾段374萬人次，發送貨物2910萬噸，其中跨境貨物超600萬噸，黃金大通道效應日益凸顯。中老鐵路已與西部陸海新通道、中歐班列等實現連接，貨物運往老撾、泰國、新加坡等10多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和經濟發展紅利，正通過這條鐵路源源不斷分享給區域國家。

中老鐵路開通的第二年，在與老撾首都萬象僅一河之隔的泰國東北邊貿重鎮廊開，前7個月的進出口額就超過2021年全年。產自泰國的榴蓮、椰子等水果通過中老鐵路運往中國，讓泰國官員不禁感嘆這條跨境鐵路線“開辟了泰國水果出口運輸新時代”。

2023年12月29日，滿載64標箱化工品的陸海新通道跨境鐵路班列，緩緩駛出重慶團結村中心站，途經中、老、泰三國，5天后到達泰國瑪達普站。同時，滿載30標箱泰國農產品的跨境鐵路班列從泰國瑪達普站相向出發，5天后到達重慶。據悉，該雙向班列是中老鐵路貫通后，中國重慶與泰國之間首趟全程采用鐵路運輸的陸海新通道國際貨運班列，標志著兩地新增一條國際物流新通道，經貿往來將更加便利。

中老鐵路也吸引更多泰國游客專門到老撾“打卡”。泰國民眾更加期待中泰鐵路早日建成，實現乘高鐵從曼谷到昆明的夢想。

中泰鐵路是泰國首條標準軌高速鐵路，使用中國技術，一期工程連接首都曼谷與東北部的呵叻府，全長253公里，設計最高時速250公里，沿線設有6個車站。二期工程全長355公里，將延伸至與老撾首都萬象一河之隔的廊開府，并實現與中老鐵路磨丁至萬象段的連接。

早在2012年，時任泰國總理英拉訪問中國，表達了引入中國高鐵的想法。2014年12月，兩國關于中泰鐵路建設的合作框架基本確定。但此后經過了具體技術方案調整等波折，直到2017年12月，中泰鐵路合作項目一期工程終于開工。

目前，從曼谷到呵叻府的253公里雙軌高鐵，按照中國鐵路標準正在緊鑼密鼓建設中，預計2027年初竣工開通。未來從曼谷到呵叻將只需90分鐘，與目前的4.5個小時相比，泰國鐵路“將邁進新時代”。中泰鐵路合作項目二期（呵叻—廊開）計劃于2028年開通服務，實現泰—老—中鐵路互聯互通。

2023年10月16日，中老中越鐵路國際冷鏈貨運班列雙向首發。

在接受新華社采訪時，泰國國家鐵路局表示，中泰高鐵一期工程進展神速，需加快推進二期工程建設?！斑@條高鐵網絡不僅將連接泰國部分地區，還將組成東盟的鐵路網絡。當高鐵項目全部建成并連為一體時，它們將成為一個運送旅客和貨物的巨大鐵路運輸網，把中國、馬來西亞、老撾和泰國連接起來?！碧﹪鴩诣F路局局長表示。

2023年12月20日，國家鐵路局局長費東斌在北京會見了來訪的越南鐵路局局長陳善景一行。雙方圍繞落實兩國領導人關于構建具有戰略意義的中越命運共同體的重要共識，就深化中越鐵路合作深入交換了意見。

這不是國家鐵路局第一次接待來自越南的客人。就在去年5月的最后三天，越南交通運輸部部長等人就帶隊訪華，先后與交通運輸部、國家鐵路局、中交集團、中國中車、國鐵集團、中國鐵建和中國中鐵等部委和央企舉行會見會談，會談交流的目的只有一個：中越鐵路合作。

有專家表示，越南這些積極的動作，首先就是中老鐵路的開通對越南有一定的刺激作用，看到了中老鐵路的物流運輸價值和帶來的通道效應。其次就是越南意識到要與中國加強經貿合作，同時產業轉型升級，在嚴重滯后于經濟發展需要的物流尤其是鐵路等交通基礎設施更新建設上，與中國這個鐵路“基建狂魔”合作勢在必行。

實際上，越南和中國在100多年前就實現了鐵路互通，法國人修建了從中國昆明到越南海防的滇越鐵路。越南現有鐵路線路3000多公里，大多是法國殖民時期留下的。這些線路采用的是米軌，即軌矩為1000毫米。米軌鐵路列車速度、載重性能都比較差。目前，約占越南鐵路總里程的13%的三條準軌（套軌）鐵路都集中分布在越南北部，均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由中國援建的。

早在2015年11月，中越雙方簽署《關于越南老街—河內—海防標準軌鐵路線路規劃項目可行性研究換文》，擬將此段鐵路改造為標準軌鐵路。2022年11月中越雙方發表的《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深化中越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中，也重點提到了“老街—河內—海防”的準軌鐵路建設。這條線路一旦建成，將使得越南北部鐵路網完成“準軌拼圖”，全部5條干線實現準軌鐵路改造，與中國廣西、云南準軌鐵路“并軌同網”形成“無縫對接”，大大增強兩國間貨運貿易的能力與效率。

目前，與越南連接的云南和廣西都在積極推進與越南的鐵路互通項目。云南方向的昆明到河口已經建成標準軌鐵路投運，原滇越鐵路昆明至河口段僅保留部分貨運功能。廣西方向南寧至憑祥鐵路南寧至崇左段也已通車，預計2025年全線建成。

當前，除了正在如火如荼建設之中的中泰鐵路和令人期待的中越鐵路，東南亞國家正在穩步推進鐵路建設和戰略對接，地區互聯互通水平持續提升。

此外在廣西方向，一條中越互通新鐵路線路也在加快推進中。去年12月27日，廣西防城港至東興鐵路（防東鐵路）正式開通運營，這是中國首條直通東興市的高鐵線路。防東鐵路直通東興口岸，向越南延伸可至海防。這條直抵中越邊境口岸城市的高鐵線路的開通，無疑對中越鐵路合作具有一定的推動作用。

中越鐵路是泛亞鐵路的東線，如果老街-河內-海防標準軌項目得以實施，加上越南推出的南北高鐵計劃，修建河內到胡志明市的高鐵，則泛亞高鐵東線有望提速建設，有力推動泛亞鐵路網的進展。

當前，除了正在如火如荼建設之中的中泰鐵路和令人期待的中越鐵路，東南亞國家正在穩步推進鐵路建設和戰略對接，地區互聯互通水平持續提升。

比如馬來西亞也在持續推進東海岸鐵路建設，積極推動與泰國高鐵連接，馬來西亞已經完成吉隆坡至馬泰邊境城市巴東勿剎鐵路電氣化升級改造工程，還在與泰國就合艾—巴東勿剎、曼谷—合艾段鐵路升級和隆曼高鐵建設開展可行性研究；柬埔寨與老撾也在討論修建高鐵連接兩國……

2022年，跨越馬來西亞、泰國和老撾3國的貨運列車“東盟特快列車”投入運行，列車利用現有鐵路，每周開行兩趟，從馬來西亞出發，經泰國抵達老撾萬象南郊的塔納棱車站的貨運班次，全程2206公里，用時72小時，單程運載容量可達80個標準集裝箱。

馬來西亞交通部表示，“東盟特快列車”是該國為改善及提升國家鐵路建設而推行的計劃之一，有助于馬來西亞更快打通東南亞鐵路市場。此外，馬來西亞東海岸鐵路項目竣工后將有效銜接中老泰鐵路，帶動馬來西亞東海岸地區沿線發展，打通泛亞鐵路中線，加速區域一體化。

在馬來西亞的鐵路項目中，新隆高鐵能否重啟也備受關注。

說起新隆高鐵，相信很多人并不陌生。新隆高鐵又稱隆新高鐵、新馬高鐵、馬新高鐵，是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兩國在2016年簽署雙邊協議決定共同修建的從新加坡到吉隆坡的高鐵。根據協議，項目建成后，兩地之間的車程將縮短至90分鐘。這條線路，也是泛亞鐵路的最南段。

但自從2016年新馬兩國簽訂協議后，該條高鐵的修建一直命途多舛，先后歷經三屆馬來西亞政府，直至2021年1月新馬兩國宣告取消該項目，馬來西亞還因為此事向新加坡支付了1億多元新幣的高額賠償。

但這一切并沒有塵埃落定。2021年8月伊斯邁爾擔任馬來西亞總理后，當年底到訪新加坡時，提出重新探討新隆高鐵計劃。次年9月，新加坡總理公署也發布文告表示，歡迎馬來西亞提出新的提案。

去年3月，馬來西亞總理安瓦爾訪華期間，馬來西亞交通部長陸兆福也在隨行之列。陸兆福行前曾對媒體表示，馬來西亞和中國兩國的鐵路合作項目頗多，中國在鐵路建設方面的實力非常強大，這讓外界對于中國在新隆高鐵建設中可能的角色充滿期待，畢竟馬來西亞投資最大的鐵路項目——馬東鐵路也是采用的中國標準，由中國企業建設。此外，中國在印尼建設的雅萬高鐵也起到了積極的示范作用。

中老鐵路的成功開通，中泰鐵路的建設加速，新隆高鐵計劃的積極溝通……無疑是中國與新馬泰越這些東盟國家之間構建鐵路新通途的一個個正面信號。中國交通運輸部去年10月在云南省提出要與云南共同打造陸?！敖z綢之路”新通道，建設面向印度洋國際陸海大通道的規劃之后，相信東盟各國未來更有意愿與中國合力打造更加便捷交通網絡，以提升人員和貿易往來，實現更快發展。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們真的可以從北京坐著高鐵一路向南，到達河內、曼谷、吉隆坡，甚至新加坡，在新馬泰越體會到在國內坐高鐵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