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合歡（外一首）

我深情的姐姐，你站在這里，開枝散葉

夢境層層凋謝，半遮半掩，袒露濃情蜜意

這是你的觸角嗎，全然不如螺的幽邃

卻通向同樣豐饒的水域

姐姐，水底有一小片季風區

夏季一到，荒原蜂擁而來

酸澀又貧瘠，生長著許多瘦弱的幻象

使我想起兒時常嗅到大雨的氣味

你喜歡追著它，有如追逐你的宿命

廣漠的月亮里，你的宿命像一塊

化不開的濃陰，多年來它一直籠蓋著你嗎？

姐姐，你沉下心來，聽聽我們

這兩條長長的甬道，是否穿行著同樣的房客

他們晦暗且虔信，侍奉你的宿命

再聽聽時間的風聲從何而來，洞穴里沉睡的

是你，抑或是你的倒影？醒一醒

張開你闔上的佛眼

雷云萬丈，光火臠割，太古的燧石

姐姐，你站在這里，風情萬種

雨后是我們的新月

紅尾

睡床邊高懸一面銅鏡

它和小姐是多年前一場濃霧的子嗣

霧里人影憧憧，窸窣作響，時現

狼爪印，輕描淡寫好像村子遙遠的歷史

然而銅鏡八面風光，養一池

清水，全不像霧氣般陰滯

小姐也端莊，行走明亮如礦石

不久前小姐赤腳涉村口的小河

往后腳踝小動脈的起伏就愈加微弱

下游來了一尾紅鯉，常常啄食倒映的晚霞

老太伸手驅趕，不慎跌入滿河的火燒云中

遠遠傳來一顆石子沉底的聲音

如兩袖老枯的風

這聲音一躍而入銅鏡里的清水池，歡脫如魚

重復入水，沉底，沉底，沉底

小姐輕輕闔門，心事重重，晚來天欲雨

水池正醞釀漩渦，真引人跳下去

子時杳無人跡，濃霧四起

人形被掩蓋，呼吸卻格外清晰

小姐灼熱的喘息起伏，祭祀的鼓點

千呼萬喚，銅鏡中心、水池中心、漩渦中心

紅色魚尾破水而出如滿月

這是多年后發生的事情，而現在

老太緊緊抓住小姐雙手：

囡囡，你拜一拜自己的欲望

臨清，本名王理瓊，2001年生于山東青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