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老越薄情？被裁員的老公，撞上訛人的“爹”

煮豆萁

公司破產，被合伙人坑到負債累累的李晶在朋友圈賣水果為生，老公王韜業余時間會幫著送貨。不料，王韜送貨途中剮蹭到一位老大爺。

霉運接踵而至，卻意外揭開了王韜失業的秘密——王韜已于一個多月前被公司裁員。而在他謊稱去上班的時間里，實則去郊區釣魚……

驚慌：老公車禍撞人后被訛

2023年4月底的一天晚上，李晶接到老公王韜的電話。

他語氣低沉地說：“老婆，我回家路上不小心蹭到個老頭，正陪著他上醫院檢查呢，晚點回！”

李晶連忙問道：“報警了沒有，打了保險公司電話嗎？”“不用擔心，事兒不大?！钡玫嚼瞎_定的答復后，李晶才松了口氣。

可緊接著，王韜又說了一句，令李晶的心又提了起來，“檢查了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就是老爺子不肯放人?！?/p>

“這是碰瓷還是被訛上了??？”李晶忍不住抱怨了句。

王韜說，一直聯系不上老爺子的家里人，老爺子抓著他不撒手，不肯讓他走，這一晚上估計都得在醫院陪著。

李晶問他們在哪家醫院，一會兒買些水果送過去。王韜讓她別折騰了，先陪孩子睡覺，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給女兒果果檢查完作業，李晶洗漱后躺下。女兒睡前喜歡跟李晶聊會兒天，那天晚上果果提的問題，李晶都答得心不在焉。

翻來覆去煎熬了二十多分鐘后，果果終于睡熟了。李晶一骨碌爬起來，買了點水果，拎著一箱牛奶，騎著小電驢，往王韜說的醫院奔去。

李晶到的時候，老爺子閉著眼，像是睡著了。王韜的半個身子側歪在病床邊上，襯衣袖子上的一處扣眼還被老人家的食指緊緊地扣在手指頭上。李晶看在眼里，是又氣又心疼。

王韜低聲解釋了一句，“老爺子怕他睡著后我溜了，非得扣著我的袖子才肯閉上眼睛睡覺?！?/p>

隨后，王韜跟李晶描述了事發的過程。

在一個路口，王韜開著車右轉彎的時候，老頭騎著腳蹬三輪車直行。其實王韜的速度很慢，但老頭避讓不及，側翻摔地上了。

王韜報了警，又拍了照發給保險公司。交警很快來了，定的王韜全責，理由是拐彎讓直行。王韜爭了兩句，說兩車并沒有發生實際剮蹭。

交警說：“交規在這，沒什么可爭的。很明顯你轉彎的幅度小了，沒有給對方留出足夠的空間，導致他摔倒。再者老爺子年紀那么大了，你機動車可以走保險，快送醫院檢查看看，老爺子只要身體沒事，其他都是小事?！蓖蹴w只好先把老爺子送到醫院。

到了醫院，又一個難題擺在王韜面前：老爺子不肯說出家人的聯系方式。

按理說，出了這檔子事，理應先通知家人，讓他們知曉情況，然后來醫院照顧。但這老爺子就是拉著王韜的袖子不肯撒手，怎么也不說家人的電話。

“是老爺子不肯說出家里人的電話嗎？還是他的家人不接電話？怎么會聯系不上呢？”李晶不解地問道。

“問了，一開始是他不說。后來，好不容易磨出來一個他兒子的號碼，還無人接聽，誰都聯系不上?！蓖蹴w也頗為無奈。

這老爺子的穿戴，看起來還算體面，怎么能辦出這么不體面的事呢？他的家人也夠奇葩的，再怎么樣，出了車禍，家人也得關心一下吧？李晶感覺很奇怪。

做了B超、CT等幾項檢查后，別的地方沒有什么大問題，只是腿摔骨折了，要養好恐怕需要些時日。

醫生說，可以選做鋼釘或者打石膏夾板固定，住院治療只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但想要養好，時間就長了。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怎么著也得三個月。

王韜點了外賣喂老爺子吃，老爺子才吐露了一點信息。

“老爺子姓劉，獨自一個人生活。他的妻子早幾年就因病去世了，獨生子在國外工作，電話也打不通。讓他再聯系其他家人，他就把臉一板，說自己是孤兒，再沒有別的親人了?！蓖蹴w無奈地說。

再問，老爺子就翻臉不說話了。

王韜讓李晶把水果放下，先回去休息。

想到新聞報道上講的那些訛人的老人，李晶悄悄拉過王韜問：“老爺子是不是擔心咱家不出錢，跟兒子媳婦沒法交代才故意這么說的呀？”

王韜疲憊地搖了搖頭，囑咐李晶別多想了，趕緊回家休息。

李晶提議明天一早讓王韜去上班，自己來替他應付這老爺子。

王韜卻拒絕了?！斑@老爺子難搞得很，我都覺得頭大，你肯定更應付不來，就別往跟前湊了。至于明天，就看老爺子心情是不是能好點，會不會放人了?！?/p>

李晶要離開時，王韜難得主動說了句：“老婆，你受累了，家里多擔待著點?！?/p>

那時候的李晶，并不明白老公的這句話另有深意。

第二天，李晶送女兒上學后，帶著兩份熱騰騰的早餐來到醫院。

這次，老爺子醒著。

無奈：訛人的“爹”要求多多

他的皮膚黝黑，神情嚴肅，頭發花白，腦門上有三條深深的皺紋，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處的。

李晶硬著頭皮上前跟他打招呼：“大爺，您好點沒？我來看看您?！?/p>

老爺子看了李晶一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大爺，我是王韜的家屬。不怕您笑話，我失業了。您看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都靠王韜一個人撐著，您高抬貴手，松松手，他還得趕去上班呢。您放心，白天我在醫院照顧您?！?/p>

老爺子根本不買賬，沖著王韜直嚷嚷：“不行，誰碰的我，就該誰照顧我。爺們的事，就該爺們辦，女人家湊什么熱鬧?！?/p>

“您要覺得我照顧您不方便，那我們給您請護工。王韜也不能天天請假??！”李晶連忙解釋。

“那不行，放你跑了，我上哪兒找你們去？現在說的好聽，到時候不認賬了怎么辦？”這個提議，被老爺子干脆地拒絕了。

李晶再三向老爺子保證，一定會負責他的醫藥費和護工費，“再說，有交警的定責書，我們不會不管你的?！?/p>

可不管李晶怎么說，這個犟老頭都不同意，還往外攆李晶。不僅如此，這老頭生怕王韜跑了，又耍無賴般地拉緊了王韜的袖子。

李晶簡直無語了，王韜也只能認栽：“算了，我正好把年假休了吧，誰讓咱攤上這事了呢！”

李晶只好又跑了趟醫院，給王韜送來洗漱用品、換洗衣物和水杯、充電器等。

就這樣，王韜跟公司請了假，在醫院照顧老爺子。李晶給保險公司打了電話，問這種情況是不是訛人，算不算他們應該承擔的，能不能報銷等。

唉，真是流年不利，倒霉事接二連三地找上門。李晶十分感慨。

兩年前，李晶跟朋友在河北省保定市合伙開的公司瀕臨破產，合伙人卷款跑了。債權人找不到她，紛紛跑來公司堵李晶，搞得李晶煩不勝煩。

后來，李晶申請了破產清算，流程走完后，她背上了一百多萬的債。為了早日還清債務，李晶低價賣了一套房一輛車。

李晶試著投了幾份簡歷，都石沉大海。李晶沒了當初創業的激情和本錢，就在朋友圈和社群里賣賣水果零食。

可喜的是，以前酷愛釣魚的王韜下了班不再想方設法跑去釣魚，開始主動幫妻子跑腿送貨。這兩個月來，李晶剛覺得能喘口氣，沒想到，王韜就攤上了這檔子倒霉事。

第三天傍晚，老頭還是不肯放王韜回家。

女兒果果寫完作業，李晶檢查完，發現果果的聽寫，15個詞語竟然錯了6個，這很反常。

李晶板著臉問道：“果果，怎么回事，你給我說說，怎么錯了這么多？”

女兒突然哭了。

“哭什么？錯了改就是了?！崩罹б姞?，語氣也軟了。

“媽媽，爸爸是不是撞死人了，被警察叔叔抓起來了？他進監獄了嗎？怎么還不回家呀？他還能回家嗎？”女兒一連拋出了幾個問題。

李晶哭笑不得，又覺得心酸不已。女兒心思敏感，王韜連續三天不回家，還在讀三年級的果果從家里緊張的氣氛，以及媽媽口中零碎的信息，自己拼湊出了“真相”。

李晶連忙安慰她：“沒有的事。你爸是出了點事，一位爺爺摔倒在你爸車旁邊了，那位爺爺沒有家人，你爸在醫院照顧他。要不，你跟他視頻一下看看?！?/p>

女兒點了點頭。李晶撥通了王韜的視頻，讓他直接跟女兒說句話。

王韜一看是女兒，愣了下，“果果，怎么了？找爸爸什么事？”女兒仔細盯著視頻觀察了會兒，問道：“爸爸，你什么時候回家??？”

“呃，還得幾天吧。爸爸這邊有點事，回頭再說，你趕緊寫作業?！蓖蹴w囑咐女兒的話，還是像往常一樣，但語氣明顯溫柔了許多。

李晶跟女兒認真地談了這件事?！斑@是意外，人這一生不可能一帆風順，會遇見各種各樣的難題。既然發生了，咱們就學會勇敢地面對。爸爸這么做，就是在勇敢地承擔責任?！?/p>

最后，女兒跟李晶說，周末她想去醫院看看爸爸和那位爺爺。

李晶跟王韜發微信說起這件事，王韜不滿地責備道：“你怎么還跟女兒說了？讓她也跟著擔心！”

“老爺子還是不松口嗎？你什么時候能回來？女兒都想你了！”李晶沒有急于解釋，而是直接問出她和女兒最關心的問題。

王韜嘆了口氣，“是的，我去樓下取個外賣的功夫，他都要讓我把手表摘下攥手里?！?/p>

周末，李晶和女兒去醫院看望了老爺子，他吃了李晶帶來的飯菜和水果，卻始終不同意請護工，也不同意放王韜回來上班。

李晶和女兒都對這個脾氣又臭又硬的壞老頭非常不滿，回家路上一直在吐槽這個又壞又可憐的老頭。

一周后，老劉頭出院了，王韜幫他辦好出院手續，送他回了家。王韜也終于回到了自己家。

保險公司賠付了大部分的醫藥費和誤工費。王韜家的車幾乎沒有損傷，老劉頭的車輛維修也沒花多少錢。

李晶和女兒都非常高興，以為這件事終于告一段落了。

誰知，王韜說這老劉頭在郊區租了十多畝地種菜，他的腿沒養好期間，還得讓王韜去菜地幫他干活，不然就起訴王韜，讓他賠錢。

李晶聽了，被氣得夠嗆，沒想到王韜居然同意了。

真相：“壞老頭”原來善良滿懷

她想不通，這么不合理的要求，老公為什么會答應呢？

是不是住院這段時間，王韜有什么把柄被人家發現了？李晶把這個疑問拋給老公。

王韜解釋說：“這老爺子沒說假話，他也是個可憐人。他早些年創業賠了，背了一屁股債。同期創業的好多人都欠賬不還，他不愿意失信于人。于是，他變賣了房子和廠房，在郊區租了菜地，打兩份工，折騰著一筆一筆地還清了欠款。妻子跟著他沒享過福，落下一身病，后來早早就沒了。兒子怨他，跟他也不親，自己簽了日本一家公司的工作，好幾年都沒回來過了?！?/p>

李晶聽完有些唏噓，沒想到這個脾氣又臭又硬的犟老頭，做人還挺有良心的?？墒?，現在的他怎么變得這么不講理？

那段時間，周一到周五，王韜照常上班。到了周末，就帶著李晶和女兒去郊區老劉頭家的菜地里勞動。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多月，其間，王韜都沒怎么加班和釣魚了，就連酒都喝得少了。

李晶忍不住問王韜，王韜說公司業務萎縮，不用加班。而王韜的工作，加班少就意味著拿的錢少。賺得少了，他怎么還有臉出去喝酒釣魚呢。

一個周末，老劉頭打電話給王韜，叫王韜來幫忙澆菜地。

王韜扛著鐵鍬，走在前面，李晶跟女兒沿小路走在他身后。

看到旁邊有一些荒廢的地，果果笑嘻嘻地問李晶：“媽媽，你快看，這是不是就叫‘草盛豆苗稀’??？”

果果跟著王韜和李晶在菜地里拔草，捉蟲，搬肥料，周末過得分外忙碌。

那些日子，果果變得開朗了許多，也勤快了。雖然她曬黑了不少，但她的小胳膊明顯有力氣了，飯也吃得多了。

李晶問她：“這會兒怎么不嫌干活臟了？”

她說：“我這叫父債子償。我多做一點，你和爸爸就能少做點，休息一會兒?！甭牭美罹睦锸职参?，女兒也變懂事了。

跟著王韜來了幾次，果果發現老劉頭菜地的東邊有兩塊魚塘。她問李晶：“要不要告訴爸爸，讓他高興高興，他好像有一段時間沒釣過魚了?！?/p>

李晶“哼”了一聲，說：“隨便你吧?！?/p>

她心里想的卻是：“這附近有釣魚的地兒，老公怎么可能不知道，肯定是故意裝的，不想當著我們的面釣魚罷了，指不定早就技癢了?！?/p>

果然，沒一會兒，果果就跑過來跟李晶說：“真沒勁，我爸早就知道了。爺爺說，我爸還來這釣過魚呢！”

李晶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按理說，王韜跟老劉頭應該是在車禍之后才認識的啊，車禍后，王韜好像就沒摸過魚竿啊，這老劉頭怎么知道王韜來這釣過魚？

李晶怎么也想不明白，便當著老劉頭的面問王韜：“老公，聽劉大爺說，你常到這兒釣魚??？”

老劉頭瞇著眼笑了，湊過來說：“還沒跟你媳婦說呢？”

王韜不敢正眼看李晶，看躲不過去了才坦白。

其實早在出車禍的前一周，他就接到裁員通知了，但他想不通怎么會輪到自己。

那一周，他不敢跟家里人說出實情，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上班時間就照常開著車出門，漫無目的地走。走著走著，走到了老爺子的菜地旁。

看到熟悉的魚塘，他熟練地擺好漁具，一釣就是一天。

釣到的魚，他也不敢往家拿，都送給附近的老人家，有一次還送給過劉老爺子。

那天，他在釣魚回家的路上有點神情恍惚，因此出了車禍。確實是場意外。

人到中年突然被裁，王韜的情緒本來就低落，又遇見這檔子磨人的事，有那么一瞬間，他沖動地想到去死。

老劉頭看他不對勁，一直扯著他袖子不撒手，才讓他沒有尋短見的機會。

住院期間，老爺子旁敲側擊地跟他聊天，“不經意間”透露了自己的經歷，想讓他振作起來。

出院后，老劉頭還不放心，怕王韜又做傻事，非拉著他來種菜。忙活完地里的活兒或者不忙的時候，倆人就去旁邊的水塘釣魚，來打發時間。

種菜看起來簡單，其實很累，播種、澆水、間苗、鋤草、捉蟲……工序繁多。

干完今天還有第二天的活等著，一忙起來，王韜就顧不上想七想八了。他漸漸沒了輕生的念頭。

王韜卸掉了秘密，一身輕松地看著李晶，似乎在等著老婆張口罵他。李晶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原來劉老爺子是面冷心熱，一直在李晶和果果面前充當“壞人”，這么大年紀還要演戲，真是難為他了。

上周末，天氣晴好。難得有這么好的冬日暖陽，王韜一家三口又去了老劉頭家的菜地。

菜地里的活計不多。王韜陪著老劉頭釣了會兒魚就跑回屋。

李晶煮上一鍋柴火雞，又燉上了一條大魚，女兒跑前跑后地忙活著，王韜也跟著搗蒜泥，洗杯子。灶臺上水汽氤氳著，飯菜香味撲鼻而來，李晶感覺無比的踏實。

編輯/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