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錢出書的騙局

陳璐萍 葉磊東

“老師你好，我是出版社授權單位的編輯，近期，我們社有一批規劃教材和國家級著作待出版，我們系統內稿件可以根據您的專業，直接署名出版，不需要您撰寫，若近兩三年有晉升等需求，可以聯系我，未雨綢繆……”高校老師劉嘉在某高校教師微信群里看到這條信息時，立即來了興趣。

作為一位年輕的大學老師，劉嘉一直在為自己的晉升及職稱評級愁眉不展，這個信息對他來說可謂及時雨，僅花費幾千元，就可以“輕松出版”一本屬于自己的著作，如此“性價比”怎能不讓人動心？

高校教師想走學術“捷徑”

發布這條信息的人叫方海，他介紹自己是北京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的業務員。

下單后不久，劉嘉就收到了自己的“學術成果”，自己的名字果然出現在該書副主編的位置。但開心還不過3秒，劉嘉就發現書有問題，怎么看都像一本假書。隨即他要求該公司出具參編證明，卻發現參編證明和公章也是假的。劉嘉瞬間慌了神，趕緊到書店重新購買該書，發現自己收到的那本書的內容與真書確實相同，但真書副主編卻不是自己。他再次聯系方海時，卻發現其電話不通、微信被拉黑……

劉嘉并非唯一遭遇“假出書”的高校教師。山東某大學老師張蕙同樣看到了類似的小廣告，為了自己的職級晉升考核，他花費1萬多元購買了兩本出版著作。收到著作后，他同樣發現書是真書，但是真書壓根和他沒關系，他的名字只出現在他收到的兩本書上，顯然是偽造上去的。其中一本書的主編竟然還是其博士同學……

詐騙團伙瞄上“花錢出書”

所謂的北京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其實是一詐騙團伙組建的。該公司統一制定了詐騙話術，安排業務員潛入各種高校學術群中添加教師的聯系方式，他們偽裝成出版社編輯等身份，謊稱可以幫助有“需求”的老師在待出版的專業類書籍中添加為副主編、第二主編等身份，并根據需要出具參編證明，吸引大量教師“下單出書”。其實，他們的“業務方式”就是在他人已經出版的真書上直接將被害人的名字粘貼上去，讓被害人“成為”副主編等，再將書印刷出來，寄給被害人。

公司業務賬單顯示，有2000余名高校老師遭遇詐騙，遍布全國120多所高校，涉案金額120萬余元。

在眾多被害人向公安機關報案后，辦案檢察官依法介入該案偵查，引導公安機關全面細致地掌握涉案公司的組織架構、人員分工、業務流程等重要信息，對于話術單、假的圖書等書證及時予以扣押，并要求盡可能多地找尋被害老師。經調查，涉案公司股東共計5人，包括中層在內的業務員一共40余人。

公司從股東到員工的內部組織架構完整，人員分工明確，業務流程清晰，形成了一套專攻高校教師的完整詐騙業務條線與流程。奚宏等5人為公司股東，劉大營為業務總監，負責公司業績、工資發放等，其他員工均為業務員，他們分成若干小組開展業務銷售。

2023年1月至8月，浙江省寧波市海曙區檢察院先后對部分被告人提起公訴，均得到法院有罪判決，其中奚宏等4名主要被告人以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三個月至七年九個月，并處罰金6萬元至5萬元不等；劉大營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六個月，并處罰金3萬元；其他業務員等均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至七個月，緩刑四年至一年一個月，并處罰金3萬元至2000元不等。法院認定，本案報案的被害人200余人，涉案金額120萬余元。

其中，檢察官在辦案中發現，股東王薊未被公安機關采取任何刑事強制措施。根據多年的辦案經驗，檢察官推斷此人應當與其他股東一樣同樣需要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

根據同案人員的供述，王薊基本不在公司出現，有人說他可能已中途退出了公司。檢察官審查案卷發現王薊與其他股東出資一樣，調查公司銀行流水，發現其一直正常參與分紅，證明其作為股東從頭至尾均參與了公司的運營與管理。檢察官認為，王薊已涉嫌詐騙罪。

隨即檢察官依法要求公安機關說明不立案理由，公安機關接到檢察機關意見后，依法對王薊采取刑事強制措施，并進行網上追逃。王薊落網后，對自己參與詐騙的事實予以否認。檢察官及時對公司的其他股東以及中層人員進行提審，訊問關于王薊在公司的業務參與情況，在同案人員指證以及銀行流水等證據的印證下，王薊在審查起訴階段自愿認罪認罰，同時還向檢察機關提供了大量其他同類詐騙公司的信息，表示愿盡力幫助有關機關調查此類非法行為。

經海曙區檢察院提起公訴，2023年3月，王薊被海曙區法院依法以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處罰金6萬元。

積極追贓挽損

案發后，大批被害老師向公安機關報案，要求司法機關幫助挽回經濟損失。檢察官在先前介入該案之初，就與公安機關就犯罪嫌疑人的退贓退賠事項進行協商，就各層級嫌疑人的贓款退繳比例、退繳時間等達成一致，要求所有移送審查起訴的涉案公司業務員都必須按照協商確定的比例提前退繳贓款到公安機關，最終所有移送審查起訴的公司業務員均按比例足額退繳贓款，為此案的追贓挽損工作奠定良好基礎。

對于公司股東以及業務中層，要求他們盡可能地退繳所有的違法所得，并向他們明確說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必須建立在自愿退繳違法所得的基礎上，最終4名股東、1名業務中層退贓53萬元。

辦理案件中，檢察官仔細核對了涉案公司的銀行賬戶流水，發現賬戶中的余額竟還有60余萬元的錢款存留。經訊問公司股東，確認該錢款系公司詐騙所得錢款，檢察官及時通知公安機關凍結該賬戶上的贓款。涉案公司的贓款退繳數額超出報案被害老師的被騙總數額，從而確保能夠滿足后續審判階段對所有被害人的退賠需要。

檢察官也借此發出提醒：一是提醒各大高校及教育主管部門完善學術造假監督處理機制。相關教育主管部門可聯合高校針對不同類別、情形、層級的學術造假行為分別作出處理規定，提高學術造假的違規違法成本。二是提醒各大高校教師，成功沒有捷徑可言，借他人之書署“我”之名，難以實現。大家務必嚴格遵守法律規定，嚴守著作權法律規定底線，不要為了眼前的利益，搭上自己的師德師品。三是相關行政機構加強對文化傳媒類公司的注冊登記以及日常業務的監督和管理，把好源頭關，加強日常檢查，發現違法行為及時予以嚴肅處理，對涉嫌犯罪行為第一時間移交司法機關處理。（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