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勇
草書的隨意與散漫,使它更方便使用,也更貼近生活。一張便箋、一聲問候,都以草書來涂抹、揮灑,成就了中國人特有的手帖美學。它既是藝術的美,也是生活的美,更是性情的美。像王徽之在《新月帖》中寫道:“雨濕熱,復何似?食不?”“食不”就是“吃了嗎”,那么平易,那么隨和,那么輕松,卻如雪泥鴻爪,讓我們感動。那才是生活的本色,那才是生命的底色。每個人的存在,都是微小而具體的,像風一樣,卻挾帶著一種更加真實和強勁的命運感。與轟轟烈烈的傳奇相比,它們更接近我們生存的本質。
我想起帕慕克的話:“在我們的一生中,會發生成千上萬件被忽略的小事,只有文字才能讓我們意識到它們的存在?!爆F在,這些書法家的文字,讓我們看見了它們的存在,看見了他們的生活、好惡、性情。
從那些帖上,我還聽見了那些偉大藝術家的竊竊私語。它們太平凡、太家常,以至于不同的朝代、不同的手帖,完全可以建立起對話關系——王徽之問:“食不?”王羲之在《寒切帖》里答:“吾食至少,劣劣?!睆埿窠拥溃骸昂龆峭础睉阉赜终f:“老僧在長沙食魚……”
(伯 英摘自人民文學出版社《故宮的書法風流》一書,本刊節選,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