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遺產視角下廣州第一公園舊址價值研究*

韓博雅 周翌屹 HAN Boya ZHOU Yiyi

廣州第一公園舊址是我國造園史和城市史上第一座真正意義的“城市公園”，是廣州近代城市中軸線的發端，與20 世紀上半葉我國社會重大變革過程中的諸多歷史事件直接關聯，擁有獨特的歷史文化價值。作為中華文明從農耕社會向工業社會轉型的重要物證，其在中華文明標識體系中具有里程碑意義。從世界遺產視角出發研究其遺產價值體系，辨析其價值載體，以明確其價值，推動其得到有效保護和傳承。

世界遺產；城市公園；價值體系

0 引言

廣州第一公園舊址位于廣州市越秀區連新路8號，現為廣州人民公園，占地面積4.46hm2。1918年，廣州市市政公所選定清代撫署舊址建設第一公園，由我國近代著名建筑師楊錫宗主持設計。1921年，第一公園建成，1926年更名為中央公園，1966年更名為人民公園。經多次空間調整，形成現今格局。

第一公園舊址是廣州歷史上最早的綜合性公園，已有百余年的發展歷程，在我國近代造園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是廣州傳統中軸線的發端。1921—1937年，其是許多重大革命相關事件的發生場所。目前針對第一公園舊址的研究主要為公園功能和屬性、在廣州近代城市空間中的地位、我國近代園林史等方面。在既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引入世界遺產價值研究理論與評價體系，提煉第一公園舊址的重要價值，對于判斷其在我國文化與文明發展史上的地位、厘清遺產價值載體，以及后續保護、展示和利用均具有積極意義。

1 世界遺產視角下的價值體系框架

《實施＜世界遺產公約＞操作指南》對文化遺產的突出普遍價值有6條相應規定，為第一公園舊址價值研究提供了切入角度與方法。在第一公園舊址時空范圍內，對價值標準進行判斷，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支撐價值標準的價值特征，最后歸納支撐價值及其特征的載體。該研究方法突破學科局限，以更宏觀、文明的視角分析第一公園舊址的價值，以及支撐價值的物質載體，解決了歷史文化保護傳承工作中“為什么?！焙汀氨Ｊ裁础钡闹匾獑栴}。

2 世界遺產視角下廣州第一公園舊址價值

2.1 時空界定

1918年，廣州市市政公所成立后，發出《廣州市市政公所第1號布告》，選定舊撫署建設第一公園，由楊錫宗設計。1921年10月12日，第一公園建成，然而“成立時間倉促，且為經濟所限，致使園中一切景物，多未建設完備，繼后逐步改良”。此后，第一公園持續建設，小品建筑逐漸落成，景觀空間得到豐富，形成延續至今的公園整體格局。根據現存1937年的公園平面圖，平面布局與設計圖基本吻合，因此將第一公園舊址遺產時空界定為1918—1937年的公園范圍與平面布局（見圖1，2）。

1 第一公園舊址遺產空間演變示意

2 第一公園舊址遺產時空范圍（1918—1937年）

2.2 價值體系框架

引入世界遺產的價值體系框架，對第一公園舊址的遺產價值進行整體解讀，分別對應價值標準，可將其總結為交流、見證、典范、關聯4個方面。

2.2.1 交流價值：我國南部商都

第一公園舊址是我國第一座由國人引入西方設計理念建造的城市公園。1918年，楊錫宗自美國康奈爾大學攻讀建筑學學成歸國，接受了學院派的建筑學教育。1921年，受孫科邀請被聘為廣州市市政公所技士，并將所學投入第一公園的設計工作中。公園以西式設計手法為主導，采用法國幾何規整式布局，十字交叉道路系統呈中軸對稱布置。不同于1902年建造的上海虹口公園、1908年建造的上海法國公園（現復興公園）、1917年建造的天津法國公園等租界內的西式風格公園，楊錫宗作為學成歸國的本土設計師，在第一公園設計實踐中推動了中西文化的交匯與共融，深刻影響了廣州近代城市園林的發展。

在造園風格上，第一公園舊址是我國首次采用法國勒·諾特爾式造園形式的公園。占地面積約8.2hm2，采用幾何圖案式布局，在場地南北、東西向各設1條主路，并設12條支路與主路形成方格路網，構成幾何對稱的平面格局。不同于中式造園藝術，其未響應場地原有條件，而是對地形進行大規模調整，填平原有池沼，沿南北中軸線依次設置公園大門、噴水池、音樂亭，形成新的景觀序列。參考法式造園手法，公園四周設通花欄桿以便內外視線自由。公園主入口設于場地南側惠愛路上，大門采用意大利三間柱墩式設計及巴洛克裝飾風格。

在公園設施上，第一公園舊址是我國最早設置網球場、音樂亭、玻璃溫室（擬建）等西式功能要素的城市公園之一。其西式公園設施將西方運動、音樂欣賞、植物觀賞等休閑方式引入我國城市市民生活。

2.2.2 見證價值：見證我國社會從農耕文明向工業文明的轉型

第一公園舊址是我國自農耕文明向工業文明轉型的見證。第一公園的建設啟動于1918年，完成于1921年，時值我國傳統農耕文明向工業文明轉型之際。1919年，林云陔于《建設》雜志發表文章，指出廣州市民終日忙碌，未免過于疲勞，應該注意休養與娛樂。第一公園舊址滿足了進入工業時代以來市民在休養與娛樂方面產生的新的、必要的需求，是城市進入工業文明過程中創造優雅城市景觀、改善城市人居環境的見證。

第一公園舊址是我國自封建制度向民主主義制度轉型的見證。廣州是辛亥革命的策源地。辛亥革命后，我國進入新階段，在近代造園史上表現為公園面向市民和公眾開放。近代公園與古代皇家園林和私家園林的本質區別在于，前者是近代城市化和社會化發展的產物，具有開放性、平民化和多功能性。1918年，廣州市市政公所建立，第一公園舊址選址于封建衙署舊址，重新整飭后面向公眾開放，空間、結構、區位、功能的巨大反差是封建專制制度的衰落在城市空間上的體現。

第一公園舊址是廣州近代城市軸線形成的見證。廣州是最早的通商口岸城市和最早的近代化城市之一。1912年，廣州市市政廳針對城市空間提出“突破舊格局，開拓新秩序”，通過“興修城市公園”“拆城墻修馬路”“市政中樞營建”“治理濠渠水系”及“建設內港長堤”等措施，完成了廣州城市傳統空間向近代化轉型的過程。包括第一公園舊址在內的城市公園不僅大大疏解了廣州城市空間，而且強調了以中山紀念堂為中心的城市軸線。第一公園舊址是新城市軸線上第一個完成的標志性建筑。

2.2.3 典范價值：我國歷史上第一座真正意義的城市公園

廣州第一公園舊址位于城市中心位置，是最早規劃建成、全新修建的規模宏大、綜合功能齊全的近代公園，是廣州，乃至全國歷史上最早的綜合性公園，經過百余年的發展沿用至今，在我國近代園林史上具有典范地位。廣州古城內原有建筑密布、街巷空間狹小，整座城市呈現擁擠形態。位于城中心的第一公園舊址為擁擠的城市提供寶貴的開放共享空間。第一公園舊址與越秀公園同處軸線位置，兩園面積相加達數萬平方米，組成城中主要的綠化空間。第一公園舊址除植被外，還有新式茶亭、音樂亭、水池、噴泉、網球場等設施，為市民提供娛樂、休憩、教育、商業、文化、社會及政治活動空間。

在城市空間規劃上，第一公園舊址是孫中山先生參考歐美打造“花園城市”計劃的重要公共空間。1918年，孫中山先生在《實業計劃》中提出將廣州打造為“南方大港”和“花園城市”，使廣州在成為工商業中心的同時，成為“供給美景以娛居人”的旅游中心。1919年，孫科在《建設》雜志發表《都市規劃論》，對歐美城市發展的主要特點及歐美近代城市規劃理論的最新成果進行論述，其中包含對英國“田園城市”研究和實踐的論述。在1919年完成的《建國方略》中，孫中山先生倡導在廣州建立“現代居住城市”，并堅信廣州可規劃為擁有美妙公園的“花園都市”。二者對“田園城市”的理解客觀上促進了廣州城市規劃對公園建設的重視，直接推動了廣州第一、二、三公園的規劃與建設。

2.2.4 關聯價值：與國內外重要思潮和重大歷史事件直接關聯

第一公園舊址與我國20世紀初諸多新民主主義革命重大事件直接關聯。自建成以來，承擔政府、軍隊和人民群眾大規模集會、慶展等社群功能，是20世紀初我國革命相關事件的發生場所。

第一公園舊址與國際思潮影響下的重大事件直接關聯。舉辦于第一公園舊址的首次國際婦女節紀念活動是我國婦女運動先驅——何香凝發起的婦女解放重要活動。

2.3 遺產載體辨識

在劃定的時空范圍內，第一公園舊址（1918—1937年）的遺產載體分為3類，即空間路網格局、歷史植物、文化史跡（見表1，圖3～5）。

表1 第一公園舊址遺產價值載體構成

3 空間路網格局要素示意

4 歷史植物要素示意

5 文化史跡要素示意

3 結語

第一公園舊址于2021年被廣州市政府評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是重要的城市文化資源。本文以世界遺產視角對第一公園舊址的價值進行分析，在價值體系框架下明確其價值載體。從“基于價值的保護”出發，解決歷史文化保護與傳承工作中“保什么”“為什么?！钡母締栴}，并為“怎么?！碧峁W術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