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以沖突的回顧與展望

賈易飛 朱傳濤

2023年10月7日，第四次中東戰爭50周年之際，巴以新一輪大規模武裝沖突爆發，沖突已經持續至2024年且有愈演愈烈之勢。截至2024年1月，沖突已經造成加沙地帶超2萬人死亡、近6萬人受傷。本輪巴以沖突是半個世紀以來以色列與周邊國家爆發的最大規模軍事行動，其對加沙乃至中東地區的局勢都將帶來至關重要的影響。

本輪巴以大規模沖突回顧

2023年10月7日，巴勒斯坦武裝組織哈馬斯突然發動代號為“阿克薩洪水”的軍事行動。2500名哈馬斯武裝分子突破隔離墻進入以色列展開一系列針對軍事基地以及平民的襲擊行動。哈馬斯在突襲中投放了近5000枚火箭彈。以色列政府宣稱超過1000人在當天的襲擊中遇害，隨即宣布進入戰爭狀態，發動對加沙實施大規?？找u的“鑄劍行動”，在空襲中以色列投放了6000枚導彈。10月8日，以色列正式向哈馬斯宣戰。針對巴以雙方所采取的針對平民的行動，聯合國特別報告員及人權組織指控以色列與哈馬斯均犯有戰爭罪。

10月9日，以色列第300旅副旅長阿卜杜拉遭真主黨襲擊身亡。同日，以色列對加沙地帶實施了全面封鎖，切斷了對該地區的水電、燃料及食物的供應。10月13日，以色列要求在加沙中部瓦第加季節性水道以北的所有平民在24小時撤至南部，這一決定對加沙北部110萬人帶來了巨大影響。以色列同樣要求所有聯合國人員同步撤離。與此同時，以色列國防軍實施大規模集結，包括坦克等重型裝備在加沙附近大量部署，表明以色列國防軍正在加緊完成對加沙實施地面進攻準備。以色列國防軍梅卡瓦主戰坦克與M109自行火炮每隔30秒即射擊一次，實施地面火力準備的同時檢驗參戰裝備。同時以軍對哈馬斯750個目標實施空襲。

10月14日，以色列國防軍對加沙展開地面行動，實施“第一階段戰爭”，以色列海軍精銳突擊隊同時投入作戰。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同宣稱：“報復行動才剛剛開始?！蓖?，以色列從地中海方向對敘利亞阿勒頗國際機場實施空襲，造成該機場暫時停運。當天，美國向地中海東部派遣艾森豪威爾號航母戰斗群，與10月8日美軍下令派出的福特號航母戰斗群形成雙航母戰斗群部署，美方公開表示支持以色列。10月16日，美國派出2000人的海軍陸戰隊組成的快速反應部隊部署于以色列沿海海域。

進入2023年10月下旬，以軍加大對加沙北部的攻擊力度，改變以往在加境地區“局部突襲”的作戰方式，轉為大舉兵力進攻方式。10月27日，以色列國防部宣布，擴大在加沙地帶的地面行動規模，從陸上與海上對加沙地面實施攻擊，同時以色列空軍對加沙地區實施持續轟炸。隨著以色列軍隊對拜特哈嫩與布雷吉的進攻，以軍對哈馬斯的進攻進入“第二階段戰爭”。這一階段的進攻主要表現為以色列地面部隊從三個方向同步推進：一是由裝甲機械化部隊從北部6千米進入加沙城主城區；二是一路地面部隊沿地中海海灘推進；三是一路以軍從東部沿沙漠與農田地帶推進至海邊，從南部切斷加沙北部地帶與加沙城聯系。哈馬斯在加沙地帶依托事先構筑的地面堅固工事實施了頑強抵抗。10月底，以色列表示在加沙地帶不會?；?，并稱“?；鸺词菍R斯的投降”。美國方面表示，支持以色列不?；鸬臎Q定。11月份的前兩周，以軍在加沙完成第二階段作戰任務并對加沙城實施包圍的同時，于11月19日對敘利亞實施空襲，11月11日和黎巴嫩展開小規模軍事沖突。

新一輪巴以沖突，對加沙乃至中東地區的局勢都將帶來至關重要的影響

11月下旬，以軍在完成對加沙西部的占領及消滅加沙北部的哈馬斯后，宣布展開“第三階段作戰行動”。11月26日，以色列空襲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國際機場及郊區部分目標。12月初，在短暫的?；鸷?，以色列恢復了作戰行動，并在隨后的兩天空襲造成300余人死亡。與此同時，以軍進攻達汗尤尼斯和賈巴利亞市。12月6日，以色列宣稱，哈馬斯已經擊斃超過50%的哈馬斯中層指揮官。隨后以色列大規模炮兵群投入加沙地帶作戰，以色列軍隊坦克攻入汗尼尤斯。以色列國防部長同時表示，以哈戰爭將不只持續幾個月。進入12月下旬，以色列國防軍宣布，該國的第99師完成了在加沙城南部的軍事行動，并開始將行動范圍擴大到加沙地帶中部，第39師也完成了在謝賈亞的軍事行動。同時以軍宣稱，已經摧毀哈馬斯在加沙城的地下隧道網絡。12月31日，以軍從加沙撤出5個作戰旅，表明以軍“第三階段作戰行動”目標達成。

進入2024年，巴以沖突并未因新年的到來而緩和，反而愈發激烈。1月2日，以色列無人機襲擊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精確打擊哈馬斯辦事處，造成曾被以色列關押多年的哈馬斯政治局副主席薩利赫·阿魯里身亡。阿魯里也成為此次沖突以來陣亡的哈馬斯最高級別官員，也是沖突以來首位在第三國遭暗殺的哈馬斯高級領導人。1月3日，在伊朗蘇萊曼尼墓地附近連續發生兩次針對平民的恐襲事件，造成近百人死亡。1月5日，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宣稱對此事負責。這一事件也使中東局勢的復雜性趨強。

巴以沖突再升級表明中東“安全困境”難以破解

此次巴以沖突從表面上看是哈馬斯對以色列“褻瀆”阿克薩清真寺與對加沙地帶封鎖的回應，其實質上是巴以之間歷史、領土、宗教、經濟等多方矛盾的集中爆發。

以色列軍隊在對加沙地帶發動地面行動的2023年10月14日，以色列國家安全顧問承認，以色列國家安全委員會在哈馬斯10月7日對以色列攻擊前沒有掌握任何情報信息，這是整個以色列情報界的失誤。哈馬斯精心選擇進攻時間與作戰樣式對以色列本土展開大規模軍事行動，表明哈馬斯與以色列對抗的決心與意圖。面對哈馬斯展開的行動，以色列采取了強硬態度，確立了“摧毀哈馬斯”的作戰目標，并迅速扭轉先期情報不足所帶來的被動局面。10月15日，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首次召開緊急戰時內閣會議，表示一定要摧毀哈馬斯。10月19日，在英國首相蘇納克訪問以色列時，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宣稱“哈馬斯是新納粹”。隨后在加沙地帶實施的一系列軍事行動中，以軍都采取了最堅決的作戰樣式推進各階段行動。

以色列在推進加沙地帶行動時，甚至不惜在外交領域陷入被動。2023年10月31日，玻利維亞譴責以色列對加沙地帶的轟炸并宣布與以色列斷絕外交關系，哥倫比亞和智利宣布召回本國駐以色列大使。11月3日，洪都拉斯外長宣布召回駐以色列大使。11月4日，土耳其表示，由于人道主義危機和加沙襲擊事件，土耳其正在考慮召回駐以大使。11月6日，南非宣布召回所有駐以色列外交官。11月30日，西班牙首相桑切斯稱，以色列沒有遵守國際人道主義法，加沙地帶的情況是不可接受的。12月20日，馬來西亞禁止懸掛以色列國旗的船只入境，并不再允許以色列最大航運公司ZIM在該國開展業務。面對國際社會譴責與制裁，以色列不為所動，始終以摧毀哈馬斯作為主要作戰目標。

面對以色列的持續進攻，哈馬斯放棄談判，也選擇持續與以色列實施對抗。2024年1月2日，哈馬斯政治局副主席阿魯里遇襲身亡后，黎巴嫩總理米卡提譴責以軍“犯下新罪行，國際社會應當制止以色列罪行”。阿魯里遇襲事件也使巴以談判之門關閉。哈馬斯通知卡塔爾、埃及等沖突斡旋方，已經凍結與以色列的“任何談判”。以色列《國土報》則稱，阿魯里之死改變了形勢，表明和平談判不可能取得進展。

事實上，面對巴以之間沖突的復雜局面，聯合國也缺少有效應對手段。2023年10月25日，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譴責哈馬斯對以色列發動的襲擊是“可怕且史無前例”的，同時他也承認襲擊并非“憑空發生”，因為以色列對巴勒斯坦領土的占領長達數十年之久。古德雷斯還批評以色列下令將平民從加沙地帶北部撤離到南部。以色列對古特雷斯表態予以外交施壓。以色列官員得知古特雷斯的上述言論后要求聯合國秘書長辭職，以色列外交部長也因此取消了原定與古特雷斯的會面。2023年12月8日，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向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提出，要求以色列和哈瑪斯在加薩走廊立即?；?，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就此表決。美國投了否決票，英國則投棄權票，另外13個理事國投贊成票。

巴以新一輪沖突持續至今，國際社會也形成了明確支持以色列與支持哈馬斯的不同陣營，美國、英國、日本等國明確表明對以色列的支持態度，而伊朗、也門、黎巴嫩與敘利亞明確表示支持哈馬斯，甚至直接卷入沖突，進一步增加了沖突的復雜性。

未來展望：短暫和平終將到來，傷痛難以彌合

毋庸置疑，中東問題是自以色列1948年5月14日立國以來一直難以破解的世紀難題，此后的數十年的時間里，各國政治精英均無法謀得破解之法。自1991年開始，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間曾經為謀求和平進行了一系列的秘密會談。一系列會談后，時任巴勒斯坦解放組織主席阿拉法特和時任以色列總理拉賓、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在白宮草坪上簽署了奧斯陸協議。拉賓、阿拉法特為此獲授1994年度諾貝爾和平獎。然而，以色列總理拉賓于1995年被暗殺，和平進程陷入停滯。雖然之后美國推出了解決巴以問題的“和平路線圖”，以色列奧爾默特提出了單方撤出并放棄一些定居點計劃，以及后來提出了設置巴勒斯坦阿拉伯自治州“一國方案”、把約旦河西岸與加沙地帶分別并入約旦與埃及的“三國方案”，都無法解決巴以之間的矛盾。

在特朗普政府時期，時任總統特朗普的猶太女婿庫什納被任命為中東特別顧問。庫什納推出了名為“世紀協議”的巴以問題解決方案，該方案提出對巴方實施經濟方面的極限施壓，以迫使巴方為尋求經濟出路而改變建國立場，進而放棄耶路撒冷及以色列現有占領區。而這份方案被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斷然拒絕，并稱方案荒謬而可悲。曾經擔任美國駐以色列大使的庫爾澤也稱這份歷時兩年而形成的方案，如以一個本科生的考卷標準來評判僅能打“C”。

巴以沖突開始以來，受影響最大的是處于加沙地帶的平民

矛盾無法解決就必然會爆發。巴以沖突開始以來，受影響最大的是處于加沙地帶的平民。大量平民無家可歸。2023年11月21日，聯合國稱，自10月7日以來，巴以之間的沖突已經造成170萬人流離失所。12月17日聯合國近東巴勒斯坦難民救濟和工程處總干事表示，以色列的襲擊造成加沙地帶60%以上的基礎設施被毀，90%以上的人口流離失所。12月22日，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表示，已有136名聯合國同事在加沙地帶被殺害。12月28日，歐洲-地中海人權監測組織表示，自10月7日以來，共有29124名巴勒斯坦人在加沙地帶喪生，其中包括11422名兒童和5822名婦女。

2023年底，據哈馬斯媒體辦公室的統計，自10月7日以哈戰爭爆發以來，已有106名記者和媒體工作者在加沙地帶喪生。2023年12月28日，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中東和北非區域主任科德爾發表聲明稱，2023年是包括東耶路撒冷在內的約旦河西岸兒童死亡人數最多的一年，與沖突有關的暴力事件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爱斎澜缍荚隗@恐地注視著加沙的局勢時，約旦河西岸的兒童正經歷著同樣的噩夢?？杀氖?，對于這些兒童來說，生活在近乎無休止的恐懼和悲痛之中已經司空見慣?！?/p>

相信在世界各國的共同努力下，沖突終會得以解決，中東地區的和平終將到來。然而此次沖突所帶來的傷痛卻難以彌合。巴以之間的矛盾如果沒有從根本上得到解決，和平仍將是短暫的。此次沖突造成的結果可能又將為成為下一次沖突爆發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