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過青春長廊

王琛

[幻夏]我在這，你在哪里

夏天是炎熱的，陽光永遠不止一米；高三是段悲催的時光，考卷永遠不止一打。兩個無法言說的痛苦交錯在一起，卻誕生了一場華麗的旅行。

那天，我們頂著烈日，踏著焦土，抱著傳說中的“顏如玉”和“黃金屋”從生活了兩年的教學樓走向被稱為“魔窟”的高三樓。我一邊抱怨一邊追隨同學們的步伐來到新教室。我在墻體上找到了宣泄的痕跡，準備坐下時，又發現椅子居然是斷腿的。高三生活就是這樣開始的，在我手足無措時突然告訴我，它到了。

在酷夏里做衛生是件受折磨的事，特別是像我們這種學文科的男生，絕對的“稀缺資源”，提水、爬高、擦窗戶、清風扇，臟活累活都得包。做完衛生回到位置上，我一邊聽著班主任火華哥的高三勵志箴言，一邊揉著酸疼的手臂和前桌吐槽：“這種鬼天氣又熱又難受，還要做這么多事情，我覺得我活不到高考就被烤熟了?！蓖里w機正準備接話，看到心儀的女生在召喚，就拋棄了我們。前桌珩子一邊諷刺一邊扭頭看著正在睡覺的同桌北洋，一臉無奈地說道：“小肥羊一年到頭都在睡，這么熱也睡得著，真是服了他了?！?/p>

我的高三就是這樣，和一群不靠譜的人開始了靠譜的征途。

[殤秋]送君千里，不訴離殤

我住在一個稱不上有秋天的城市，不到一個月的秋天總是讓人還來不及品味就發現連它的尾巴都抓不到了。而我們最終還是要預演終究要到來的分離。

北洋要出國了！雖然很早以前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但是當這天到來的時候，還是讓我們措手不及。那天，胖乎乎的北洋破天荒提議去打球。打完球后，他輕描淡寫地說：“少年們，我要走了，去新西蘭?！边@話聽起來漫不經心，卻像是扔在我們心里的一塊石頭，激起波瀾。北洋希望能用他一貫的隨性把這個消息帶來的連鎖反應降到最低，結果卻不如他所料。

“你不是說會讀完高三嗎？你成績這么好，又不是考不上好大學，去國外干什么？不要去了，家里多舒服??！”珩子激動地喊道，甚至有點語無倫次，“而且你不是說上大學前不會出國的嗎？怎么能說話不算話？”

北洋一臉無奈地說：“沒辦法，我也不想去。我會盡力陪你們度過……”最后那幾個字北洋沒有說，我們也陷入沉寂。不能兌現的諾言不如不許。過了一會兒，沉寂被飛機打破：“什么時候走？去之前我們好好瘋一把吧！”“時間定在期中考試后?！薄班?，大家好好考?！惫讽w激勵我們。

下課了，時間依舊走著，我們的路還在延伸，停不下來。期中考試前一周，北洋就沒來學校了。再也看不到他上課睡覺的樣子，再也不能抄他的歷史筆記，再也領略不到他慵懶的表情和可愛的自來卷，聽不到他暖暖的聲音……我們只能經常聽見歷史老師在課堂上叫北洋的名字時班長回答的那聲“不在”。

期中考試結束那天是星期五，我們在大街小巷“洗劫”各種美食，一起在公園里大吃大喝。然后，我們開始漫不經心地胡侃。我那句“留不住大家的城市，真是難看”讓所有人陷入了沉默……我們沒有哭，不是不會，而是不敢。

去送北洋時，天氣晴朗，沒有一絲離別的氣息。北洋說：“高考前我一定要回來看你們受苦?！苯Y果得到我們一人一拳。隨著與機場的距離越來越近，歡快的氣氛漸漸消散。擁抱完我們后，北洋說：“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轉身?！北毖筠D過身，用他慣有的隨性語氣說了一句“走了”。我們清晰地聽到他重重的鼻音和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北洋走了，他讓我們原諒他的不回頭。

[暖冬]一米陽光，散在何處

“如果赤道周邊的沃克環流減弱，就會產生厄爾尼諾現象……”聽著地理老師在講臺上拼命地重復，再看看前面的女生們茫然的神情，我的思緒化開了。我朝窗戶呵了一口氣——已經12月了，呵出去的氣居然還不會變成水霧。

“看來是厄爾尼諾現象了……暖冬?！憋w機看見我呵氣、發呆，低聲附和。我知道他每天都會收到愛心點心，于是問他今天抽屜里藏了什么。他也爽快，說有紫菜包飯，并答應一會分我幾個。我笑著說：“下次繼續為您做牛做馬……”“地理老師過來了?！憋w機打斷我的調侃。

這就是我們的高三小調，發呆，調侃，找東西吃。

沒有下雪的冬天，我們終究無法把它當作春天。暖冬再暖，終究為冬。這年的冬天，第一道寒風來自飛機的傷心事——他被心儀的女生拉黑了。

“走，去天臺曬曬太陽吧！”事情發生一周后，飛機第一次主動和我說話。我們一起去了頂樓?！斑@是學校最高的樓層了，離陽光最近的地方?！憋w機一改平時的吊兒郎當，滿臉正經地說出這充滿文藝氣息的話。換作平時，我一定會笑，但當時我笑不出來。他在陽光下走了幾步，委屈地說：“她之前一直說好想和我一起找到一米陽光，這樣就能……唉，我當時嘲笑她的幼稚，但還是在偷偷尋找?，F在我找到了，她卻不理我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說沒事的，以后還有希望。畢竟，高三比較累，大家神經都繃得緊，很多事情都是這樣，過一段時間就好了。飛機突然問我：“你知道一米陽光在哪里嗎？”我搖了搖頭。飛機抬起一只手臂，說：“看，從我的懷里到我抬起的手臂的指尖的陽光就是一米。其實這一米陽光一直都在，每次我向她伸手的時候都有這一米陽光?！憋w機的哽咽逐漸加快，我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暖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可以讓冬天不那么難挨。

不久后，飛機和女生冰釋前嫌。飛機的抽屜里又有了愛心點心，我又可以聽到飛機的笑聲了，又可以看到晚自習時他們互幫互助、查漏補缺了。

[嘯春]夢想還在，我們都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高三的氣息越發濃厚。3月迎來第一場市檢。成績出來后，火華哥拿著成績條一個一個發。大家神經緊繃，不敢有絲毫松懈。

“琛哥，幾分？”飛機笑嘻嘻地問?！?78分?！蔽铱粗煽儐位卮??！罢婧冒?！我要是有這么高的分數就好了。這坑人的數學，每次都要把我害死……”飛機準備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瞟見珩子一臉的茫然，轉換了話題，“他最近好像一直魂不守舍，不知道是為什么?！?/p>

珩子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他性格多元，有時沒心沒肺地大笑，有時一言不發，尤其是在北洋走了之后，經常這樣，讓人感覺有一層灰霾覆蓋在他心上，看不穿，拭不去。

“北洋說他5月底會回來一個月，實現他來看大家受苦的諾言?！蔽掖蜷_話匣子，得到的卻是一陣沉默。我想，珩子最近一定發生了什么。

過了許久，珩子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用一種陌生的聲音說道：“我又和我媽吵架了。我好想離開，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做什么，就覺得好累……”

有人說，小丑哭了，人們只會覺得他依然在取樂別人，不會理解他的傷痛。珩子經常給我們帶來歡笑，其實他只是隱藏了自己內心的那份脆弱。我們知道，他和媽媽的關系不太好，他向往和爸爸一樣自由，媽媽卻束縛了他的翅膀。

“我在考慮要不要去當兵?！蹦翘旆艑W，珩子突然冒出這句話。

珩子的成績不好，考個大學不太容易。

“其實我真不知道高三的味道是什么?，F在北洋走了，你們每天都在奮斗，我都找不到存在的理由了。我不知道我要不要繼續搞怪了……”珩子感嘆著。

我和飛機都說不出話來。

看到我們沉默，珩子又說了一句：“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在回味高二時，我們無憂無慮的生活……好想回到那段最美的時光?！?/p>

聽珩子這么說，我也有種莫名的傷感。是啊，好想回到那段單純快樂的時光。

這就是“嘯春”，就像《蟲師》里說的：“萬物潛息之時，擬春之物萌發，與此春同長憩，此身終將凍結?！比缃耒褡訉⑸畹牟豢炫c壓力都凍結在美好的回憶中，不知何時才能走出那片嘯春幻境。

半月之后，春意開始萌發，太陽露臉的次數越發頻繁。珩子最終沒有參加兵檢，但他說自己仍要去軍營，要考軍校。他要走完高三，他要等北洋。他還說他爸回來了，他爸告訴他往前走，就會有自己想要的……

[仲夏]我還是我，我們還是我們

北洋回來了。我們在高考完的那個晚上開啟了一場狂歡，一場環城夜行，一場小吃盛宴，一次四人擠一床……

我們又回味了青春長廊里最放縱的時光，然后大步向前，一路遠征。來年，我們會繼續擊掌言歡，訴那年不同世界里共同的青春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