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廣崇辨治勃起功能障礙淺探

楊慧婷 俞沛文 戚廣崇 姜寧華 吳山永#

1 嘉興市第二醫院 浙江嘉興 314000

2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岳陽中西醫結合醫院 上海 200437

勃起功能障礙是指男性不能勃起，或硬度不足，或不能持續并維持足夠的陰莖勃起以完成正常性交的病癥[1]。勃起功能障礙屬中醫學“陽痿”范疇，古稱陰痿、不舉等。中醫學認為此病與腎藏精、肝藏血有關，故主要從肝腎論治[2]。戚廣崇系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岳陽中西醫結合醫院主任醫師，從事中醫、中西醫結合男科臨床與研究30 余年，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戚廣崇長期致力于中醫男科疾病的臨床治療，尤善治療勃起功能障礙，現淺述其經驗如下。

1 虛則補之

1.1 補氣為先：《金匱要略·水氣病脈證并治》[3]言：“陰陽相得，其氣乃行，大氣一轉，其氣乃散?！焙沃^“大氣”？多數人認為“大氣”指宗氣，戚氏認為，“大氣”是人體氣機運行流動的狀態，包括上焦肺氣、中焦脾胃之氣、下焦腎氣。人身之虛，不外乎氣血兩端?！端貑枴り庩枒蟠笳摗费裕骸澳炅?，陰痿，氣大衰?！盵4]因此，戚氏認為治療勃起功能障礙當以補氣為先，多用黃芪，因其甘溫，氣味俱升，是陽藥，氣能生血，氣能攝血，善走經絡而益營，既可溫之以氣，補形不足，又能補之以味，益精不足。黃芪還入少陽經，補生發之氣，有推動、溫煦、氣化的作用。

1.2 補腎為本：《諸病源候論》云：“腎開竅于陰，若勞傷于腎，腎虛不能榮于陰器，故萎弱也?！盵5]《素問·上古天真論》曰：“二八，腎氣盛，天癸至……五八，腎氣衰，發墮齒槁?！盵4]戚氏認為男子生殖以腎為主，治療需補腎為本，即以填補腎精、溫補腎陽為主。多選用巴戟天、仙靈脾、熟地黃、山茱萸、肉蓯蓉、山藥、枸杞子、附子、鎖陽等補腎填精、溫補腎陽的藥物，并善與黃芪、人參、白術等補氣藥物同用。戚氏認為填精者，補水以補火也[6]，補火而不補氣，則如無根之火，不能長久，故填精需與補氣藥物同用，使氣足而精更足，方能長久。戚氏還指出此病多屬于寒證，當鎖陽固精，故予肉蓯蓉、仙靈脾壯陽，菟絲子填精，枸杞子升發陽氣，臨證顯效更快。

1.3 調和陰陽：《金匱要略·血痹虛勞病脈證并治》[3]云：“夫失精家，少腹弦急……男子失精……桂枝加龍骨牡蠣湯主之?！逼菔祥L于用此方化裁，并自擬驗方毓精煎，此方由桂枝加龍骨牡蠣湯加蜂房、鹿角組成。方中桂枝湯具有滋陰和陽、補益虛損、調和營衛的功效，桂枝配伍甘草以辛甘化陽，白芍配伍甘草以酸甘化陰，陽可固攝，陰可內守，配合龍骨、牡蠣之潛鎮固攝、鎮靜安神，以潛陽入陰，使心火下溫腎水，腎水上安心火，最終達到交通心腎、水火互濟的功效。戚氏運用此方治療陰陽兩虛、營衛不調、心腎不交所致“精、液”失固之陽痿、早泄、遺精等，臨床多有獲效之論，尤以勃起功能障礙伴早泄者，療效尤為明顯。此方中最關鍵的是鹿角和蜂房，此二味可謂全方點睛之筆。鹿角，味咸性溫，歸肝、腎經，具有活血溫中、強筋壯骨、益氣力、填精生髓的功效，為峻補元陽的要藥，是治療勃起功能障礙的首選之品。蜂房，甘平，歸胃經，常人多知其攻毒殺蟲、祛風止痛之效，而易忽略其溫腎助陽之功，可治療陽痿不舉。朱良春將蜂房用于治療陽痿、遺精等疾病[7]，稱“蜂房用治陽痿不舉及遺尿收效甚佳”[8]。故戚氏認為，鹿角與蜂房同為血肉有情之品，皆具溫腎助陽起痿之效。

2 以通為用

2.1 活血化瘀：陰莖在中醫學中被稱為“宗筋”，張景岳認為陽痿之根本，在于宗筋失養[9]，《證治概要》[10]言“陰莖以筋為體，宗筋亦賴氣煦血濡”，故戚氏認為，治痿當重宗筋，而宗筋以筋為體，以氣血通暢為用。若宗筋的經絡暢通，氣血和順，陰陽調和，則陰莖可舉。若氣血運行不暢，經絡阻滯，陰陽不平衡，陰莖失去氣血濡養，則欲舉而難以奮起，故發為本病。因此戚氏多采用活血化瘀、通絡振痿之法，屢獲顯效，如三棱、莪術，為化瘀之要藥，可治一切血瘀氣滯之證，與人參、白術、黃芪同用，可調和氣血，使宗筋血脈得以充養，血氣得以疏通，氣機得以調達，而致陰陽平衡之效。此外，戚氏認為部分患者即使無血瘀的表現，但其久病而屢藥不效者，亦可嘗試此法治療[11]。

2.2 疏肝解郁：戚氏認為陽痿的原因眾多，并非只有腎虛一說，在肝則責之肝血虧虛和肝經不舒，故治痿須審因辨證，不可一見陽痿，概投壯陽之品?！渡鼾S遺書》[12]曰：“陽痿，少年貧賤人犯之，多屬于郁?！备尾匮?，可布血于宗筋，若肝血虧虛，則宗筋難養，肝氣郁結。肝主疏泄，《靈樞·經筋》[13]有“足厥陰之筋……陰器不用”之說，若肝氣郁結，肝失疏泄，致氣機上下逆亂，肝陽不能升發，則宗筋失養而成勃起障礙。戚氏擅長運用沙蒺藜治療肝郁所致的陽痿，因其性溫味甘，入肝經，能升發肝氣，肝氣一舒，宗筋得以發揮。同時戚氏也擅長使用柴胡、烏藥、小茴香、青皮等疏肝理氣之品。

2.3 清熱利濕：勃起功能障礙多見于腎虛，但是濕熱下注亦不在少數，現人喜食肥甘厚膩之品，常易傷及脾胃，從而出現運化失職，致濕熱內生，循經下注宗筋，氣血運行不利，宗筋失養，而成陽痿?！端貑枴ど鷼馔ㄌ煺摗穂4]言：“濕熱不攘，大筋緛短，小筋弛長，緛短為拘，弛長為痿?！睋?，戚氏選擇清熱利濕之法，再依病情投補腎、壯陽、通陽之劑。中醫上有“通陽不在溫，而在利小便”[14]之說，所謂通陽，不同于壯陽、補陽、溫陽，為調暢陽氣，有舒展、生發、暢達陽氣之意，即以泄代補，以泄補陽。戚氏用方多在四妙丸的基礎上加減，以清利下焦濕熱，使下焦得以宣透，三焦氣機得以通利，筋脈自然而然順暢，起到不治痿而痿自除的效果。臨證還會加用砂仁、木香以行氣，達到氣行則濕化的目的。

3 醫案舉隅

李某，男，43 歲。2022 年7 月10 日初診。近3 年來偶爾勃起，舉而不堅，不能進行性生活，時有會陰部脹痛，陰囊潮濕，勞累后頭暈、乏力，皮膚油膩，冬天稍怕冷，無汗出，胃納可，喜食肥膩，時有腹脹、口干，小便正常，大便黏膩。舌黯淡、舌底靜脈曲張、苔白膩，脈弦濡。有糖尿病、高血壓病史，生殖激素、前列腺B 超基本正常。西醫診斷：勃起功能障礙。中醫診斷：陽痿。辨證：腎氣不足，濕熱下注，兼有氣滯血瘀。治法：益氣溫陽補腎，清熱利濕，佐以理氣活血化瘀。處方：仙靈脾10g，肉蓯蓉10g，黃芪30g，鹿角10g，蜂房10g，赤芍10g，當歸10g，川芎10g，青皮10g，佛手10g，三七粉（沖服）3g，牛膝10g，薏苡仁30g，蒼術10g，白術10g，澤瀉10g，厚樸10g，天花粉10g，大棗20g。14劑。每日1劑，水煎分服。7月24日二診：勃起功能較前好轉，大便成形，陰囊潮濕消失，頭暈好轉。繼續以此方為主加減服用2 月余，病近痊愈。

按：仙靈脾、肉蓯蓉、鹿角、蜂房可溫補腎陽，填補腎精，壯陽起痿，補先天之本；黃芪、當歸為當歸補血湯之意，重用黃芪補氣，使氣旺血生，當歸養血和營，使陽生陰長，達到氣血雙補之效；青皮辛溫，入肝經，主氣滯，散精于肝，佛手助青皮疏肝理氣；當歸、川芎、赤芍，乃四物湯之意，入三七粉以加強活血化瘀之功，瘀血去，則血脈通暢，宗筋得氣血濡養；濕熱流注于下焦，造成宗筋之氣血不得濡養，所以宗筋廢痿不用，舉而不堅，薏苡仁、蒼術、牛膝含四妙丸之意，加澤瀉利水滲濕，厚樸行氣化濕，以清利下焦濕熱，濕熱一去，陽氣一通，氣血一補，其痿自除，性功能自然恢復。

4 小結

戚氏認為勃起功能障礙，不只與肝腎密切相關，病機往往虛實夾雜，當靈活辨證，綜合論治，治療以虛則補之、以通為用為基本原則，臨證應分清主次，詳辨虛實，虛則補氣為先、補腎為本、調和陰陽，實則活血化瘀、疏肝解郁、清熱利濕，根據不同病情隨證加減，臨床療效更加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