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走向無邊的田野（四首）

韓佩汝

無 題

沾了星辰的吻，欲望是空心的花苞

我們本可以安于靜謐，不遮住眼睛

愛是一場沙漠的塵暴。以萬千粒沙

覆住她的時候，虛空的美麗，落下

訴諸情感的重力。這么快，這么近

輕盈。她的名姓，她被遺忘的家鄉，

勇氣，拙劣的吉他曲，消失在一場

即將噴薄而出的暴雨。你能否？哦，

你不會。將每一個她的臉——看清。

時代和愛情會選擇忘記，一個清晨

彎著腰，正在細數香樟樹葉掌紋的

人

飛 行

大海深處，夜晚的云在飛行。

一頭鯨伏在一條蛇的背脊，

北斗七星睡在烏云和閃電的頭頂。

喝一口藏藍色的海，

急速倒退，褐色的塵埃。

吃下高高的海水，

螢火落在秋天門外。

你在濃墨的云群，孤獨的樹旁游弋

皇后鎮鋼琴家的冬日晚霞

遙遠的，藍色默契。

提前四小時夢囈的南島，

藍眼企鵝的歸巢。

月亮披上晚風入眠，

月亮披上你。

載滿銀河的船，靠近雪山。

藍色旋渦中的我們

婆娑的，藍色側臉。

凝 視

從水里撈出來，太陽分子周圍

不起眼的星辰。房間的昏黃，遮掩

窗簾催促童貞的光。黑膠唱片，旋轉起

柔軟的沉默。像風，裹在赤裸的橋梁。

躍著湖水的紋路。曖昧的衣服

留存多日的杉木，葡萄的清香。她低下頭

觀看肩膀寬厚的男孩。柔軟木箱中，躲藏

憤怒在遙遠傳遞，母親的雙乳。失落的歌聲

乘著船，劃開花瓣，盡頭是夢中的愛撫。

不再需要確定。她的生命開始切斷

所有的平穩。自從那些車轍——雪上劃下的淚痕

一個十足的愛人，不是蓋著棉被的木屋。

你看還有葉子嗎。冬天擁有純真的一切

夏季眾生枯萎。兩株站立的小草無法重合

總有人渴望堅固與強韌。

浪漫的意義上，始于被承認。

當她注視著，認出從前的自身

日復一日。碳酸鈣沉積的藍色皮膚

溫熱與晶瑩，數萬年未得的守護。她曾期待的

卻終于一個人走向無邊的田野。

自始至終，他的眼睛都是一面鏡子。瞇起雙眼時

她倒得無助。每一個人

都會成為他母親干癟的雙乳。

每一個人，都會成為——

她和父親

童年走失的湖。

錯 位

柔軟的沙漠。游魚，呼吸出

浸濕的溫暖黑色。當我們

越過邊境，渴望認同，灌木叢

臺階的傷害，一方的指向。

躲開，追逐。從火爐中

取下你的燃燒。塞進童年

外婆的灶臺。嗆出蜿蜒的花貓。

云朵心亂如麻，雨盡。浪花靜止

平躺著的樹，在冬日發芽。

高于邊緣的停留，宛如把鹽粒

留在昨日的夜晚。再會

暗紅色的期待。懸而未決

海面承載落日擁吻時

最好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