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奔涌煥新顏

何慧敏 楊柳 張夢嬌

浩浩長江，奔涌向前，這一江清水綿延后世、惠澤人民。長江經濟帶的高質量發展，離不開這江水的哺育。長江流域經濟社會發展，應當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在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上一錘定音。這條指導性理念也被寫入長江保護法總則。

推進長江流域綠色發展，就意味著要保護好長江流域高質量的生態環境。如何才能讓“保護”變得可持續？需要改變的不僅是發展方式，更是發展理念。堅持在發展中保護、在保護中發展。調整產業結構、優化產業布局，把綠色產業做活，讓綠色發揮價值，讓老百姓享受到實實在在的生態福利更為關鍵。長江綠色發展這場革命，必須立足于人民。

長江休養生息，漁民也過上穩穩的生活

2021年1月1日零時起，長江流域重點水域“十年禁漁”全面啟動。11.1萬艘漁船、23.1萬名漁民退捕上岸。萬里長江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可是漁民們能休養生息嗎？

上岸三年，湖南省岳陽市君山區錢糧湖鎮居民劉靜已經不適應搖搖晃晃的船了?！斑€是睡在房子里踏實。以前的生活飄搖無依，都擔著命呢，現在上岸了，安心了?！眲㈧o說。

“要讓人們從心底里支持長江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理念，就必須讓上岸的人過上安穩的生活，并覺得比以前更有奔頭?！备赣H也曾是一名漁民的岳陽市君山區檢察院政治部主任李卓承表示。

“政府既然要禁漁，那一定是有道理的，再打下去的話，江里就剩小魚苗了?！本絽^漁民羅序紅選擇放下漁網，收回漁船，轉型上岸。而上岸之后該干什么？羅序紅一度很迷茫。同樣困惑的還有上海崇明島漁民張紅偉，“不捕魚了，我們靠什么活著？”張紅偉的心里一直犯嘀咕。

讓漁民上岸不是砸了他們的飯碗，而是引導他們轉型?！吧鷳B和發展都很重要?！绷_序紅認為，漁民的抗拒心理是因為沒有看到生態價值與經濟價值是相輔相成的。在岳陽市君山區政府的引導下，羅序紅開始從事稻田養蝦，并且成為當地漁業協會的一員，幫助動員上岸漁民再就業。他覺得上岸后日子越過越好了，收入又高還不用擔風險，一家人生活、孩子教育都有政策保障。

“現在做風干魚的生意可好了，已經是我們岳陽市的特色了?！痹陲L干魚飯館門口，劉靜把剛剛曬好的魚展示給記者看，滿臉驕傲。劉靜說，他們從養殖水域購進魚貨，白天剖魚、曬魚，晚上直播帶貨，上岸后也保持了每年上萬元的收入增長。

張紅偉上岸后轉行擔任漁政執法船舶駕駛員，每天在長江上巡邏，專抓偷捕者?！艾F在的工作比以前安穩，最重要的是，這份工作可以保護長江，是為了大家而不是我們這個小家，更有價值了?！睆埣t偉說。

在長江禁漁政策下，沿岸城市依據漁民的就業需求開展了多次招聘會、職業技能培訓等，推動符合條件的漁民再就業?！爸挥锌吹搅松鷳B價值背后也有經濟價值，才能退得出、穩得住?！眲㈧o說。

2023年3月10日下午，在安徽銅陵胥壩江段，大約30余頭野生長江江豚爭相躍出水面。銅陵市郊區長江豚保護協會會長張明浩見證了這動人的一幕，連忙在微信群里告訴會員們。原來，在保護江豚的這支隊伍里，有很多是曾經的職業漁民，現在都成了江豚的忠實守護者。

“退捕上岸的漁民們，離開了江面，卻沒有離開長江。他們只是換了角色，從與江搏斗的競爭者變成了共生者，甚至成為守護者，反哺這條養育了祖祖輩輩的江?！崩钭砍姓J為，轉型上岸，不僅給了長江休養生息的機會，也讓沿江漁民獲得了穩穩的幸福。

提升人居環境，收獲綠色發展中的幸福

“我每天早上都會沿著江邊跑三公里，可舒服了?！卑不帐°~陵市檢察院檢察官向琳指著濱江生態岸線紅色專業化跑步道說。生于斯長于斯，從痛心到熱愛，幾年間，她對這片沿江岸線的情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向琳的記憶中，兩年前的碼頭是“臟、破、亂”的。向琳口中的碼頭位于銅陵市。銅陵市是我國八大有色金屬工業基地之一。工業城市的特殊屬性，注定了銅陵市需要直面協調推進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難題。

長江保護法明確，長江流域縣級以上地方政府按照長江流域河湖岸線保護規劃、修復規范和指標要求，制定并組織實施河湖岸線修復計劃，保障自然岸線比例，恢復河湖岸線生態功能。禁止違法利用、占用長江流域河湖岸線。但是長期以來，沿江岸線違規碼頭林立，工業污染不僅破壞了長江的生態環境，更影響了當地居民的生活質量。

“你想想，如果生活的這片土地臟亂差，又怎么能夠喚起他們的熱愛和保護欲呢？”向琳說。改變岸線面貌，提升人居環境水平是當務之急。拆除沿江化工企業、整治港口碼頭、清理磷石膏……近年來，長江（銅陵段）大變樣，也改變了向琳心中對這段江的情感，一定要守護好這來之不易的美麗岸線。

“我們在濱江生態公園發現了一個生活污水的排污口。堵住這個口子，守護好我們這片江，公益訴訟檢察人責無旁貸?！睘榱吮M快整治違法排污點，把大家擰成一股繩，銅陵市義安區檢察院檢察官王之初組織相關部門召開了多次公益訴訟聯席會議。在檢察機關與相關部門的合力下，8條主次道路污水管網、31個小區及機關、事業單位和公共基礎設施雨污分流，玉帶河箱涵清淤等工程開工建設。

“你看那個圖書館，就是老碼頭改造的。走！進去體驗一下?！便~陵市天井湖景區管理處副主任李晨成帶著記者走進銅陵最美圖書館——濱江碼頭圖書館。圖書館中，市民或點一杯清茶靜享休閑時光，或站在圖書館的天臺上，極目遠眺，盡享長江風光?，F在，濱江生態公園每天接待的游客和市民超過5000人次。李晨成說：“我們講綠色發展，就要讓老百姓在綠色中獲得幸福感，由衷地想要守護這片綠色?！?/p>

江風輕拂，兩岸整潔有序。如今，濱江生態公園已復綠長江生態岸線約40萬平方米、修建生態綠道6.3公里、新增人工濕地面積約670畝。

加快產業轉型，在高質量發展上下功夫

大踏步的發展固然可以帶動經濟，贏得效率，但是帶來的生態損害也是貽害無窮的。對此，湖北省秭歸縣檢察院檢察官張兵深有感觸。

秭歸是“中國臍橙之鄉”，有著2000余年的臍橙種植歷史。著名詩人屈原曾為此寫下《九章·橘頌》。當前，臍橙產業已經成為當地的支柱性產業。

“農戶只想到了省時省錢，卻沒想到洗果水污染有多嚴重?！?019年11月，張兵在調查中發現，部分柑橘洗果包裝企業將未經處理的生產污水直接排入長江及其支流。

“秭歸臍橙得益于這片水，也必須保護好這片水，柑橘產業綠色發展才是長久之計?！憋鰵w縣檢察院檢察長涂永紅認為，這次污染暴露出當地柑橘企業環保設施不達標的問題。在檢察機關推動下，最終10家企業增設廢氣收集處理設備，11個鄉鎮污水處理廠系統完成改造工作。

高質量發展的前提是生態優先，生態優先做好了可以反哺高質量發展。湖北省人大代表、秭歸縣屈姑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長李正倫認為，要想實現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企業必須實現綠色轉型。他放棄傳統的柑橘粗放式經營模式，與科研單位合作，開發出一批科技含量高的終端產品。

在秭歸臍橙文旅小鎮，一條 2.5萬噸的洗果生產線上線。冷鏈倉儲、電商運營、大數據服務……這幾年，柑橘種植戶老李親眼看到，一個個柑橘產業園拔地而起，柑橘生產、包裝正在朝著科技化、規范化的方向快速發展?！案涕龠@顆果可真是變成‘黃金果，我們的產品現在都出口海外，你來嘗下這個臍橙餅?！崩钫齻悵M臉幸福地說。

“你們要注意品牌地理標志保護，生產銷售中遇到的法律問題，可以及時向我們提出?！泵扛魩讉€月，涂永紅和張兵就會走訪柑橘加工企業。他們認為，檢察機關幫助打造法治化營商環境，用法律手段保護“秭歸臍橙”品牌，會讓秭歸的柑橘產業更興旺?！袄习傩諒木G色產業中獲得實實在在的好處，才會知道綠色發展的好?！蓖坑兰t說。

重慶的老王見過曾經被過度開發的廣陽島，如今看到廣陽島轉型成為生態研學基地，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廣陽島是長江上游面積最大的江心島，被稱為“長江之眼”。十多年前，島上大部分地塊被規劃為商業用地，大規模開發嚴重破壞了廣陽島的生態環境。2019年4月，國家長江辦函復支持廣陽島片區開展長江經濟帶綠色發展示范。

“去碼頭看看，雨污分離設施運行效果如何？”重慶市兩江地區檢察院生態檢察官辦公室檢察官堯榮桓收到行政機關的反饋后表示。據介紹，為了守護好“長江之眼”的生態，重慶市兩江地區檢察院正式成立，2020年5月15日，生態檢察官辦公室正式在廣陽島設立。2022年10月12日，兩江地區檢察院檢察官在巡查時發現，廣陽島附近某港務有限公司的工人違規對碼頭露天堆場的鋼材進行沖洗，導致大量含有鐵銹的污水直排長江。該院依法向南岸區生態環境局送達檢察建議。目前，露天堆放的3398.5噸廢舊金屬已全部清運，一座180m3的沉淀池建成。

“我們使用公益訴訟遠程指揮平臺、無人機等技術對廣陽島的生態環境進行常態化巡查，不讓廣陽島受到一點傷害?！眱山貐^檢察院檢察官劉寶說。2020年，廣陽島被生態環境部命名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實踐創新基地。2023年8月，廣陽島獲評“國家生態環境科普基地”。

“未來，廣陽島將大力開展生態研學，讓‘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更加深入人心?！睆V陽島綠色發展公司工作人員表示。

午后的廣陽島，在陽光照耀下，猶如一顆鑲嵌在江中的綠色寶石。周末，越來越多的游客選擇乘車上島，暫時遠離繁忙的都市生活，享受這世外桃源的寧靜。

（滿寧、吳貽伙、張吟豐、段軍霞、曹穎頻、丁艷紅、王福兵、張穎、鄧正蛟、張良杰、夏蕓、盧迅、藺海、高松、張安娜對本組文章亦有貢獻）

（綜合3月3—5日《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