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歸途

鄒紫軒

日落時分，遠山在晚霞的映襯下昏黃又明艷，村中炊煙裊裊，傳來陣陣交談聲，這是獨屬于小鄉村的愜意，也是我觸不可及又夢寐以求的過往。于是，貪心的我在嘈雜的城市中大夢了一場。

我成了那三月末的株株油菜花，在春日的暖陽下，在微風的輕撫下，在青山的庇佑下，搖落滿地金黃。我好像就該是一朵花，因為我的童年芬芳無處不在，只是城市的浮華讓我漸漸迷失，我忘記了遍野的爛漫，忘掉了自己原本的模樣。漫山的油菜花田中現出幾個精靈般的身影，她們奔跑著，沖破層層迷霧，來到我跟前?！皫易甙?！”是啊，我跟著她們走了，頭也不回地走遠，去比金色邊界更遠的遠處。

再一睜眼，我成了四月里的棵棵桃樹，紅霞映天，整座山上的桃樹都是我的化身。我四處飄蕩著，尋找著。終于，我看見了，她就坐在那兒，眼底似有萬朵桃花，是那樣的青春妍麗。我悄悄化作一朵桃花落在她的手心。幸好青山和流水尚在，裊裊炊煙尚在，漫山的桃花尚在，她的目光和心靈還有棲息之地。

我放心地閉上了眼，這一次我化作一株不起眼的梨樹，百無聊賴地立在一條小路旁。等啊等，等啊等，她終于來了，她說她要走了，要離開這個小鄉村。她是多么不舍啊，但又無可奈何。

她走了，背影漸漸模糊，我掙扎著，吶喊著，枝丫瘋狂地向她涌去，試圖挽留。霎時，我瞧見即將到來的盛夏在春尾縱了一把火。山火焚燒了花林，焚燒了田野，也燒灼著我的花葉。我無力去挽留，去制止，去平息。

火越來越大，眼底漸漸模糊，砰的一聲，火海淹沒了我。我又變成了那個我，徘徊在夢中，尋找那個模糊的身影。我太累了，慢慢地墜入黑暗。

耳邊是微弱的鳴笛聲，映入眼簾的是昏暗的路燈。夢中的場景化為泡影，消失在這寂靜的世界。我什么都沒留住，便匆匆地趕往下一年。新年早已到來，等待我的卻是無盡迷惘。

“我站在今天設想過去又幻想未來，過去和未來在今天隨意交叉，因而過去和未來都刮著現在的風?！笔前?，花是我，她也是我。我在一次次迷惘之中毫不猶豫地投入回憶之境里。一顆顆種子在貧瘠的土地里生根、發芽、開花，最后布滿山崗。我置身花海，不斷向前，尋找未來。

花哪有歸途，她生生不息，在每個新年伊始，化作天際璀璨的煙火；在每一次黑暗過后，化作四時長明的燈芯。她搖曳著，在我耳邊悄悄地說：“人不能只活在過去?！庇谑前?，我就跟著她去尋找自己的歸途。

（責任編輯/秦思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