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節祭父親

敬超

父親去世后的二十多年里，除了傳統忌日清明節，我每年回老家祭掃，卻常常忘了寒衣節，歷年來總是以工作忙、距離遠為由打電話委托給三姐、小妹代辦，平常鮮有回家。

今年寒衣節即將到來的前幾天，內心忽然躁動不安，在因公去平頂山的幾天里，父親的身影總是時不時地在我腦海里浮現，仿佛一抬頭，他老人家就站在我的身旁。我想，也許是父親真的想我或者責怪我了！

一大早，我便給小妹打電話，小妹說：“哥，你忙，路又遠，你不用回來了，我跟三姐會過去給咱爸上墳的，你放心吧！”釋然，卻又惴惴不安，心不在焉出去吃早餐，無意間又碰見一朋友，他說上午要回老家一趟，回去上墳。這偶遇，也許是冥冥之中父親安排好的，他提醒我，天冷了，我也該回去給他老人家送棉衣了？想到操勞一生的父親，在天堂寒冷的冬天，是不是一個人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而他遠在人間的兒子卻不管不問，我的眼淚忽然地便漲滿了眼眶……

父親的一生，是苦難的一生，奶奶在他十幾歲時便撒手人寰，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對于上有兩個哥哥下有兩個弟弟排行老三的他，所處的光景可想而知。他十幾歲時便去了湖北挖渠挑土，一百多斤的擔子啊，生生壓彎了他稚嫩的脊梁，及至后來成家，這個七八張嘴的家庭，困窘的日子常常讓他喘不過氣來。為了養家糊口，父親和五叔拉著架子車跑到四五十公里的通許批發木料，然后徒步拉著裝滿木料的架子車，用兩三天的時間晝夜兼程回到睢縣老家集市販賣，賺取微薄的幾塊錢貼補家用。

舔犢情深，對于姊妹幾個唯一的男孩，父親對我的愛是愛在骨子里的。記得小時候，頑皮的我爬上村北里的一棵桐樹掏鳥窩，隊里的小隊長對我大聲訓斥，我回家告訴了父親，父親看著一臉淚水的我，竟然像一只暴怒的雄獅，拉著我的手到地里找到了小隊長，我第一次看到他眼睛里那逼人的光芒，他推搡了小隊長，而小隊長對于這個懦弱的老實人的發怒選擇了退讓，而父親最后那霸氣側漏的一句話至今讓我無法忘記：“我兒子萬一嚇出了個好歹，我跟你小子沒完！”

1995年，我終于大學畢業，我暗暗發誓要讓這個家庭興旺起來，我要讓父母親安享晚年。1996年，父親身體感覺不適，他和小妹到鄭州找到我，我帶他到省人民醫院做了體檢，幾天后結果出來“食道癌晚期”，我的心瞬間碎了一地，1997年農歷三月，骨瘦如柴的父親駕鶴西去，那三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三年，我常常以淚洗面！

如果父親給我的愛是120%，那么我回報父親的，只有1%！在他查出癌癥的那天夜里，我第一次給他老人家洗了腳，并細心地給他剪了指甲，然后帶著他到處尋醫問藥。

中午12點，我終于回到了家鄉，在父親的墳前，焚燒完紙錢，默默地佇立在父親的身旁，抬起頭，我恍若看到了一輪寂冷的彎月，月下的父親匍匐著身子，拉著滿滿一車的木料，艱難地行走在通許到睢縣的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