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炳《出水芙蓉圖》的藝術特征

摘 要：吳炳，毗陵武陽（今江蘇省常州市）人，南宋光宗紹熙年間（1190—1194）畫院待詔，主畫工筆花鳥。作品有《鴛鴦瑞蓮圖》《寶珠玉蝶圖》《折枝絳桃圖》《折枝芍藥圖》《水仙圖》等43件，其中《出水芙蓉圖》是其代表作，絹本設色，縱23.8厘米，橫25.1厘米，小尺幅扇面。本文從多方面收集資料，參考兩宋美術發展背景，就題材寓意、構圖布局、造型用線、設色裝飾等方面對《出水芙蓉圖》進行研究，以《出水芙蓉圖》為出發點進而研究兩宋工筆花鳥對我們現代工筆花鳥創作的影響。讓我們一起打開吳炳的《出水芙蓉圖》，打開歷史的畫卷，走進吳炳的世界，走進《出水芙蓉圖》，就其藝術特征進行深入研究，以便我們更好地了解兩宋工筆花鳥畫的藝術特點及影響，更好地傳承中國優秀傳統文化。

關鍵詞：出水芙蓉圖；吳炳；工筆花鳥；藝術特點

中圖分類號：J20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0905（2024）05-000-03

一、題材寓意

（一）《出水芙蓉圖》選題原因及寓意

南宋畫家吳炳《出水芙蓉圖》（見圖1）選取了一朵盛開的荷花作為題材，這種題材在南宋之前很少有畫家以工筆畫的形式表現，在當時是一種創新。當時宮廷里和平常百姓家種植了許多荷花，這就為畫家和詩人創作題材的選取提供了方便。在北宋，周敦頤就在《愛蓮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對蓮花的形象進行了生動的描寫而且對蓮花堅貞高潔的品質進行了歌頌，在詩詞發展的同時，畫家也受到了感染，吳炳選取荷花來表現，渴望通過高潔的荷花來表達自身潔身自好和圣潔高雅的品格。特別是在南宋后期，國家動蕩，政權更替，畫家渴望通過荷花這一題材來表達一種超凡脫俗、超然物外的心態，并且“荷”與“和”“合”諧音，“蓮”與“聯”“連”諧音，中華民族一直提倡儒家主張的和為貴的思想，以荷花象征和平，反映了人們厭惡戰爭，渴望社會生活的平靜和諧。

（二）兩宋花鳥畫題材選擇

兩宋花鳥畫的選材也多像吳炳就近取材，選取身邊的花草蔬果、鳥獸魚蟲等植物和動物為題材，其涵蓋了一年四季，天南海北、野生與家養的各種花草、蔬果、鳥蟲、魚藻和翎羽等，幾乎無所不包，無所不畫。由于兩宋“重文抑武”政策的推行，畫師層出不窮，兩宋畫師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宮廷畫師，他們的取材較具有功利性，一方面為了符合統治者審美要求，滿足他們對奢華生活的需求；另一方面是為了取材方便，便于觀察創作，所以他們取材多選取宮廷中的花鳥魚蟲。另一種是來自民間的畫工，他們多取材于身邊常見的花鳥魚蟲禽獸。由于身份地位的不同決定了花鳥畫題材種類也各種各樣[1]。

二、構圖布局

（一）《出水芙蓉圖》構圖布局

吳炳《出水芙蓉圖》（見圖1）絹本設色，縱23.8厘米，橫25.1厘米，小尺幅團扇或扇面構圖。畫家利用近乎現代攝影中俯視特寫的手法，將一朵盛開的芙蓉花基本上置于整個扇面的中心，驕傲雍容，在一瓣瓣荷花下襯托著碩大的荷葉，使整個畫面看起來飽滿圓潤，但又沒有完全鋪滿整個畫面，留出了些許空白，這也就是國畫中所說的“氣”，足見畫家是經過仔細觀察，認真構思才創作出來的。芙蓉花置于畫面的中心且無任何遮擋，一片片花瓣之間卻又互相掩映，大致上分了三組，疏密有致，層次分明，相互掩映，蓮蓬后面的花瓣較密較概括，用筆較輕，前面的較稀疏但很細致，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花莖。大片的荷葉全部置于這朵優雅的荷花身后，賓主得當，三兩片荷葉，簡簡單單，只是為了襯托出荷花的雍容大方，荷花也絲毫不加掩飾，沒有一點嬌羞的姿態，大大方方地在風中搖曳，帶著它的高貴，它的高潔，它的清廉，它的優雅輕柔地隨風起舞。

（二）兩宋花鳥畫的構圖形式

吳炳《出水芙蓉圖》這一俯視特寫構圖形式在當時是一種創新。與此同時，兩宋時期花鳥畫構圖種類還有很多，尺幅可大可小。北宋以大幅長卷為主，比較豪放，南宋主要以一些小品為主，比較婉約?；B畫既有絹本又有紙本，以絹本居多，形式上有扇面、斗方、屏風，長卷等。概括起來有如下幾種。

1．“S”線構圖法，形體之間相互掩映，具有動感。如北宋趙佶《芙蓉錦雞圖》（見圖2），絹本設色，縱81.5厘米，橫53.6厘米，以錦雞作為畫面的中心，呈“C”字形或“S”形構圖，錦雞與兩只蝴蝶相呼應，有欲飛走之勢。

2．傾斜構圖法，將主體置于一條斜線上，有時僅占畫面一角或一邊，是對馬遠、夏圭“馬一角夏半邊”構圖形式的總結。如南宋林椿《果熟來禽圖》（見圖3），絹本設色，縱26.5厘米，橫27厘米，一只昂首挺胸的小鳥站在林檎果樹枝上，只占了畫面一角，有欲飛走之勢，充滿動感。

3．水平線構圖法，給人平靜穩定之感。李嵩《花籃圖》（見圖4），絹本設色，縱19.1厘米，橫26.5厘米，畫面整體偏低，花籃與花組成“一”字形，平穩寧靜，花朵疏密有致，簇擁著的花給寧靜的畫面增添了些許動感[2]。

總之，兩宋花鳥畫構圖較之前有很大的突破，大膽新穎，有的僅占畫面一角，有的構圖偏低，有的畫面很飽滿，位置的經營都恰到好處。吳炳《出水芙蓉圖》這一特寫構圖與其他構圖一起成為兩宋的獨特構圖形式，但較之傳統的構圖，《出水芙蓉圖》這一構圖形式被現代更多的領域所學習延用，特別是攝影領域運用極廣。

三、造型用線

（一）《出水芙蓉圖》造型用線特點

《出水芙蓉圖》采用了寫實的手法，對芙蓉花進行認真觀察后有感而畫，雖為寫生，但也加入了畫家的感情，延續了五代西蜀畫家黃荃、北宋趙昌的寫生特點，描繪了一朵優雅的芙蓉在水中微微蕩漾，荷花和荷葉均墨線勾勒，線條深淺靈活多變，淡墨勾花，中墨勾反葉和花莖，濃墨勾正葉，特別是荷葉的莖脈，以雙勾為主，不同于其他花卉以筋脈為主線的畫法。荷花的勾勒以高古游絲描為主，委婉靈動，溫柔流暢，中鋒用筆，細如發絲，綿里藏針。瓣瓣荷花之間互相掩映又以蓮蓬為中心呈放射狀展開，用線輕重節奏間的變化似有風在花瓣中間穿梭，顯得花瓣飽滿圓潤。荷葉、荷莖用線稍粗，運用鐵線描，葉莖勁挺有力，葉邊自然順暢，行筆如行云流水，正反葉面用線濃淡變化，葉莖的疏密安排得當，即正面莖葉濃密，反面稀疏淺淡，形成對比。荷花與荷葉一曲一直的對比突顯出荷花的雍容圓潤，一潤一枯突顯了荷花的水潤靈動，生機勃勃。正如謝赫《畫品》中所述“應物象形，骨法用筆”在這幅畫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二）兩宋花鳥畫的造型用線

兩宋工筆花鳥有的寫實，有的寫意，有的兼工帶寫，但以寫實居多。工筆花鳥用線造型在當時已經基本成熟，畫家們用線筆法較多變，有高古游絲描、琴弦描、鐵線描、柳葉描、釘頭鼠尾描等?！冻鏊饺貓D》選用高古游絲描與鐵線描相結合，一柔一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正與荷花荷葉的性格相吻合，更突出了荷花的寧靜端莊[3]。

四、色彩設色

（一）《出水芙蓉圖》設色特點

《出水芙蓉圖》整幅畫基本上運用了黃家的設色技法，延續了黃筌工整細膩，濃麗厚重的設色特點，屬于工筆重彩畫?！冻鏊饺貓D》工筆淡墨細勾，輕色罩染，基本不見墨跡，與黃家設色最大的不同就是創立了立粉法，這是基于黃家富貴設色最大的發展。

首先，這幅畫是絹本，使用的絹顏色較重，為了突顯畫家想要表達的荷花主題選擇了工筆重彩，無論是花瓣的顏色還是荷葉的設色都可以看出畫家都是經過了很多遍的耐心地設色才完成的，這種精神在我們的繪畫過程中是需要學習的。

其次，在暈染的過程中，需要注意以下幾點。

1．畫家先以淡淡的赭墨色刷底色，干后用隔夜赭石平涂底色（花卉、葉子等部分不涂）。因隔夜色有渣滓，能出現比較粗糙的肌理效果，更好地襯托出花瓣的水靈感覺。淡白色平涂花頭。反葉、枝干運用統染，平涂赭石色，正葉、蓮蓬平涂老綠色（草綠＋少許胭脂）。

2．花頭、正葉、反葉、枝干、蓮蓬分別用淡曙紅、花青、草綠、赭石多次分染，正葉有意識地擠出葉筋，到了邊緣部分就弱了些，很好地凸顯了明暗關系，反葉葉筋兩邊留水線，用淡朱磦從葉子邊緣往根部倒染。正面和背面的葉子自然色本就不同，正面顏色略深于背面，而且微風吹拂下的葉片顏色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ò旮考瓷徟钪車秒僦约又齑傉w統染，后面的花瓣比前面的顏色要深一些，花瓣正面與背面的顏色區分明顯，一層層顏色的疊加既增加了荷花的分量感又加強了花瓣的立體感。

3．花瓣提染中等濃度的白色，淡曙紅勾勒花瓣邊緣、勾細花脈。淡墨調整正葉的明暗，淡赭墨色調整反葉的明暗關系。

4．用橘黃色勾勒花絲，濃白色立粉點花蕊，干后用很淡的淡胭脂色在花蕊的中間微微再點一次，更好地表現花蕊的立體感覺。最后，畫家通過葉脈復勾，花莖的勾勒，花蕊的立點，使整個扇面精致工麗，充滿富麗堂皇的氣息。

“立粉法”是這幅畫最大的特點，畫家最后在荷花上罩上了厚厚的白粉，特別是花蕊的畫法，在畫面基本完成時，用鈦白不加水點上厚重的白點，從側面看像浮雕一般，水分揮發后中心會干出一個小坑，立體感強，這在當時是很少見的?！半S類賦彩”在工筆花鳥中或許是最難的了吧，畫家能根據荷花形態及敏銳的觀察力對一朵荷花進行如此細致的描繪，著實不易。同時，吳炳在設色技法上的創新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二）兩宋花鳥畫的設色風格

兩宋繪畫在設色上已經很成熟，風格也多種多樣，有的繼承了黃筌、黃居寀“黃家富貴”的工整艷麗的宮廷畫風，特別是北宋時期的宮廷畫家大部分還是沿用這種風格；有的則繼承了徐熙無拘無束，淡雅別致的畫風，這種風格在民間畫工或一些隱逸山水的畫師中較為常見，這正符合了他們對無拘無束、恬淡幽靜生活的追求；有的將“黃家富貴，徐熙野逸”進行創新，取兩者的精華，形成了自己的設色風格。在未來的繪畫學習中我們更應該多欣賞學習優秀作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找到合適的設色方法，真正做到謝赫所提倡的“隨類賦彩”。

五、裝飾性

吳炳《出水芙蓉圖》小尺幅的扇面構圖本就是用來裝飾扇面的，古代仕女的扇面都很豐富，有的新穎別致，有的富麗堂皇，有的寓意深刻，用各種各樣的扇面繪畫滿足自己愛美的要求。畫面中芙蓉花自信地盛開，雍容大方又不落俗套，線條干練精到，不拖泥帶水，氣息平和，比例適當，從畫上可以清楚地看出葉子和花的結構，包括莖葉、花莖的結構都很自然順暢，但又嚴謹有序?；ㄈ~線條雙勾填充顏色，用色單純，對比強烈，顏色間又過渡自然。荷花微微蕩漾在荷葉上，構成了一幅盛夏美麗的荷花扇面圖。

中國工筆花鳥畫不僅僅局限于寫實，裝飾性也很強，無論是鮮艷的色彩還是干練的線條都將裝飾意味體現得淋漓盡致，特別是工筆重彩畫和粉彩畫裝飾性更強。工整細麗的骨法用筆，濃重艷麗的隨類賦彩，富麗堂皇的宮廷式表現手法等造就了工筆花鳥強烈的裝飾性。

六、研究價值

中國畫講究“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畫家們一直將它作為繪畫創作的根本。但是，畫家因歷史條件、生活習慣、思想意識、外界環境等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創作個性，即發現美和表現美的不同。在此基礎上就形成了藝術上的百家爭鳴，競相開放，正因如此，才能進一步地促進藝術的發展和繁榮。謝赫《畫品》中提出了“六法”，即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模寫。吳炳及其他的工筆畫家很好地吸收了六法精華。兩宋工筆花鳥畫的藝術特點影響了以后元明清以及近現代工筆花鳥畫的發展。吳炳沒骨立粉法的創立，告訴我們在繼承的基礎上更應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善于創新。崔白認真觀察，用心寫實的創作態度是我們在未來繪畫中應該學習和繼承的。趙佶繼承黃家風格并加以發揚，組織宣和畫院對工筆花鳥的傳承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為我們欣賞研究工筆花鳥畫留下了依據。兩宋工筆花鳥畫嚴謹的態度是歷代繪畫者以及未來的繪畫工作者應該學習與繼承的，其精細工麗的設色風格和富麗堂皇的裝飾風格受到很多人的喜愛。特別是這些繪畫題材所與生俱來的深刻寓意以及高尚品質一直流傳，并被后人所發揚。

七、結束語

吳炳《出水芙蓉圖》從深刻的題材寓意，新穎的構圖布局，遒勁的造型用線，工麗的設色裝飾等方面進行了分析，讓我們對宋代工筆花鳥畫有了粗淺的認識，對工筆花鳥的藝術特點及繪畫有了明晰的學習方法。從吳炳《出水芙蓉圖》中我們更深刻地體會到了宋代工筆花鳥畫的藝術魅力。兩宋工筆花鳥畫踐行了從南朝謝赫流傳下來的“六法”這一萬古不變的中國古代美術理論，為我們學習和研究花鳥畫指明了方向。與此同時，我們要不斷地提高欣賞美、表現美、創造美的能力，以美術創作為支點，充分弘揚和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參考文獻：

[1]彭德.中國美術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2]韓瑋.中國畫[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3]李公明.中國美術史綱[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4.

作者簡介：張志潔（1992-），女，山西靜樂人，本科，中小學二級教師，從事美術鑒賞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