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老七

安若素

元城這地方，歷史上做過國都，做過省城，再不濟也是地市級城市，所以多公子哥，也多奇人。如今的元城衰敗了，可是架子還在。比如收藏古董這一行，民間流傳著很多故事，說找個土崗子挖，若刨出個瓶瓶罐罐，能在邯鄲買一套樓房。

在元城，玩古董的人多，買進賣出，有的人靠此掙了大錢。這幾年，政府不讓挖，有的人就偷偷挖，夜深人靜時，在自家院子里挖洞。據說有戶人家拿著手電筒挖洞，突然塌方，人被埋在里面，幸虧家人發現及時，先打110，再打120，救護車一路鳴叫著把人拉進縣醫院。

后來，這些人就不再冒險了，到民間收買。說是收買，其實是撿漏，說不定誰家祖上留下了東西，在墻角旮旯放著，落滿了灰塵，卻是個寶貝。據說城北有個人花十塊錢買了個紅泥小罐，是宋代官窯，轉手賣了十六萬元。

涂老七也玩古董，閑暇時就騎著一輛破自行車，游街串村吆喝。

涂老七住在城里，原本是提狗架鷹打兔子的閑人。這幾年，打兔子的人比兔子還多，兔子絕了跡，他就搞起了古董。偶爾收幾件老物件，他轉手賣掉，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真是不干不知道，哪個行業都有門道，有人收買古董，就有人碰瓷，黑吃黑。遇到這種情況，別說撿漏掙錢了，家產也得賠進去。有個年輕人收買古董的時候，手一碰上，那古董花瓶就掉下一塊，賣主讓賠錢，好說歹說，年輕人到底賠了賣主一萬元。

哪一行都不好干啊。

這天，涂老七到鄉下吆喝，遇到一個老太太，拄著拐杖，說家里有個瓷枕，祖上傳下來的，讓涂老七打打價錢。老太太讓涂老七在門口等著，過了一會兒，老太太像抱孩子一樣抱出來一個臟兮兮的粗布包裹。老太太的眼睛像燈泡似的忽閃著，前瞻后顧，見周圍沒人，才壓低聲音說：“前些天有人看過了，給我兩萬元，我沒賣?！?/p>

涂老七眼瞅著老太太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揭開包裹，是一件磁州窯瓷枕。涂老七側著腦袋看，咋看它也不像是古董。老太太說，你抱到懷里仔細看看。說著，她拿起瓷枕遞給涂老七。涂老七伸手去接，就在他的手剛剛碰到瓷枕的一剎那，老太太突然撒手了，瓷枕掉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摔得粉碎。

再看老太太，哭喪著臉，變成了怒目金剛，說：“你賠我的瓷枕?！?/p>

“多少錢？”

“前兩天打過價，兩萬元?！?/p>

涂老七不慌不忙，突然啊的一聲尖叫，接著倒地，渾身抽搐，翻白眼，狗一樣嗚嗚怪叫。

老太太沒想到會出現這一幕，這是要出人命了啊。老太太像是遇到了瘟神，轉身回家，把門關上了。

涂老七側目看到老太太走了，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哼了一聲說：“還跟我玩碰瓷，也不打聽一下我涂老七是不是喝稀飯的！”

原來，剛剛涂老七倒地抽搐都是裝出來的。遇到碰瓷的，屢試不爽。

所以說，有同行，沒同利，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門道，不服不行。人家發財了，你學，不一定能發財。涂老七算是把這一行研究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