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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東“輕、靈、流、通”臨床思維特色探析

2024-05-03 17:51李穎飛李超男龔雨萍
江蘇中醫藥 2024年3期
關鍵詞:黃老理氣運化

李穎飛 李超男 龔雨萍

(1.河北燕達醫院,河北廊坊 065201;2.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光華醫院,上海 200052;3.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院,上海 200032)

黃文東(1902—1981),生于江蘇吳江,為我國當代著名的中醫學家、教育家、臨床醫學家,是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院建院“八老”之一,曾任上海中醫學院內科教研室主任,是海派中醫的代表性人物。黃老博采眾家之所長,擅長歸納與總結,尤其擅長治療脾胃疾病,其治療內傷雜病也總以脾胃為中心。筆者通過挖掘、整理黃老治療脾胃病的論述、醫案及經驗等,發現其臨床思維特色可歸納為“輕、靈、流、通”,“立論以和緩平正為宗,治法以清潤平穩為主”[1]331。

黃老“輕、靈、流、通”的臨床思維特色根源于李東垣、葉天士的學術精髓,逐漸成熟于其臨床診療實踐中,尤其貫穿于脾胃病的治療。李東垣《脾胃論》強調“補脾胃、升清陽、瀉陰火”[2]的治療法則,葉天士認為:“脾宜升則健,胃宜降則和”[3]352、“胃為陽明之土,非陰柔不肯協和”[3]149,皆注重恢復氣機的流通,講究用藥靈動、柔和,且縱觀李東垣、葉天士醫案,用藥精練,處方平淡,頗有輕清、和緩之意,臨證不拘泥于一方一法,靈活施治。黃老繼承并發揚前人之經驗,以“輕、靈、流、通”立論,并加入自己獨到的見解,層次理法分明。本文特做歸納總結,從輕、靈、流、通四個方面分別作以闡釋、分析,以期為中醫臨床思維、處方用藥實踐提供參考。

1 輕

1.1 輕于劑量藥味精練 黃老指出,慢性疾病患者多病程日久,如予大處方、大劑量反礙胃氣,傷其正,故不能以重藥妄圖速效,也不能輕易改弦更方。黃老認為,處方的劑量當效東垣之法,宜輕不宜重,一般植物藥為9~12 g,礦物藥為30 g,甚少峻劑[4]。如黃老擅用小劑量風藥,他深刻領悟東垣運用風藥的思想,并指出風藥有升散發越之性,對濕濁不散、清陽不升都有獨特作用,如柴胡、升麻、防風、羌活、葛根等,治上焦如羽,非輕不舉,故黃老講究風藥量輕,6~9 g為宜[5]??v覽黃老的醫案、論著,每張處方用藥大多不過十幾味,很少有大方雜藥堆砌,同類藥僅用2~3味,最多不過5味,求于經方簡潔,時方輕靈,用藥精練,主張君臣佐使層次分明,主次分清,以達“輕可去實”的目的[4]。

1.2 輕于處方用藥平淡 黃老處方用藥不尚矜奇炫異,常以經典方加減化裁,以平淡之劑起于沉疴,慎用峻猛之劑,以甘淡中庸之品緩圖其功。如針對脾虛濕盛導致的泄瀉,黃老學習東垣之法,常在四君子湯的基礎上化裁,以恢復中焦運化,達健脾化濕之效;針對脾虛肝旺導致的泄瀉,黃老又常以痛瀉要方加減,以疏肝健脾,理氣化濕,黃老調和肝脾還常用《傷寒雜病論》中的芍藥甘草湯以酸甘化陰、抑肝扶脾;對于脾氣虧虛,日久氣虛及陽,導致中焦陽氣不足而成泄瀉者,黃老又以理中湯類方為首選[5];對于氣血虧耗、臟陰不足導致的精神失常、悲憂欲哭、失眠焦慮等癥,黃老常選甘麥大棗湯論治[6]。以上均為古代名醫所傳,眾所熟知,黃老承之化為己用并加以發揚,用平淡之劑加減化裁,在劑量配伍之間運籌帷幄,每建奇功。

1.3 輕于久病丸藥輕投 輕有和緩之意,李東垣《珍珠囊補遺藥性賦》云:“用藥之忌,在乎欲速。欲速則寒熱溫涼行散補瀉,未免過當,功未獲奏,害已隨之。藥無次序,如兵無紀律,雖有勇將,適以勇僨事。又如理絲,緩則可清其緒,急則愈堅其結矣?!盵7]東垣治療內傷雜病,反對慣用猛藥,以防傷及脾胃,主張循序漸進,緩以圖功?!皽?,蕩也”,湯劑來勢兇猛,見效快捷;“丸者,緩也”,丸藥起效緩慢,持續時間較長。黃老效法東垣,采用“重藥輕投”的方法應對久病不愈者[5],對于病程遷延患者湯藥不能取效時,或已經初步治療病情逐步向好者,黃老??紤]以丸藥緩調,取復方圖治之法,如以十倍上下有效方藥劑量,制成藥丸,分次服用,緩緩調治,久而用之便取得較好療效,實為“磨刀不誤砍柴工”矣[8][9]31。

1.4 輕于用藥平和兼顧 所謂平和兼顧,黃老認為“胃為市”,水液、食物出入其中,治脾胃病用藥首要平和兼顧[1]331。用藥過于寒涼則易損傷脾陽而見腹中冷痛,用藥過于溫熱則陰傷內熱而見灼痛煩躁,用藥偏燥則津傷液耗而見口干咽痛,用藥偏潤則氣機礙運而見胸悶脹滿、納呆,用藥過于甜膩而見中滿泛酸、苔厚膩。唯求用藥平和,氣血陰陽兼顧,藥癥合拍,方不傷胃氣,提高療效。如黃老理氣常選用陳皮、佛手、枳殼、青皮,芳香行氣但不耗氣傷陰;氣滯稍重者再用木香、香附、延胡索,且喜與芍藥甘草湯合用,取其酸甘化陰以制理氣藥之香燥。又如黃老通常會慎選養陰藥,除非癥見嘈雜口干、納少便艱、五心煩熱、舌光紅少苔者外,熟地黃、阿膠等多與理氣藥同用,通補兼施,或用北沙參、太子參氣陰雙補而不滋膩。

2 靈

2.1 靈于推崇異病同治 黃老注重理論聯系實際,診病時靈活施治,從不拘泥于書本,推崇異病同治的思想。異病同治本質上是中醫辨證論治思想的具體體現,形成的基礎是疾病證候相同而治法亦相同。故黃老指出,臨床上許多不同的疾病,由于他們的證候相同,??梢圆捎猛环剿幓蛲环N治療方法。如黃老對于甘麥大棗湯頗有研究,指出其雖在《金匱要略》原文中記為婦人臟躁方,但并非專治婦人臟躁,“喜悲傷欲哭,象如神靈所作”,不僅見于婦人,也常見于男子,如把此方納為婦科專方,未免過于狹隘。后世醫家葉天士就常將其用于臟躁之外的驚、悸、煩、怯和痙厥等病。黃老秉承先賢,指出臨床上眾多疾病如失眠、郁證、癲證、心悸、自汗、腹瀉、便秘等皆存在“氣血虧耗,臟陰不足”之病機,遂開拓思維,遣以甘麥大棗湯加減,“和中緩急,養心安神”,每獲良效[6]。

2.2 靈于辨證隨機應變 黃老善于對疾病的發展過程進行動態觀察,妥善處理局部與整體的關系,并根據不同階段的主次矛盾變化和病機演變,進行穩妥合理的處方配伍用藥,隨機應變,章法可循。如治療腹瀉:(1)脾胃虛弱,運化不能,肝陽過旺,肝木克伐脾土太過者,肝旺為主要矛盾,可柔肝抑肝佐以健脾安神,但此時補脾理氣不應過于溫燥,宜少用黃芪、升麻之類,防辛燥助陽上擾;(2)久病腎陽虛衰,脾虛濕熱未清,此時脾腎陽虛為主要矛盾,濕熱未清為病之標,應以溫補脾腎為主,清化濕熱為輔,但清熱用藥不應過于寒涼,宜量小味少為好,以防耗傷脾腎陽氣;(3)痛瀉日久陰分耗傷,常有口干、舌淡、苔少、有裂紋的表現,此類患者脾胃虛弱、運化不足為主要矛盾,此時應以健脾助運為先,為后期補陰分之不足打下基礎,脾胃方有納運之力[10]。

2.3 靈于升降潤燥有別 黃老指出:“李氏立論制方,著重在補中益氣、升陽益胃方面,但用藥偏于溫燥,對胃氣失于和降,胃陰耗傷等疾病,還有不足的一面?!盵9]31故黃老頗為認同葉天士“脾喜剛燥,胃喜柔潤”以及“脾宜升則健,胃宜降則和”的理論,治療脾胃病要順應脾胃的生理特性。黃老從長期臨床實踐探索中發現,治療脾胃疾病,要細致分析,必須根據臟與腑、脾與胃之間的不同情況來決定升降潤燥的不同治法。如陰血不足,同時出現脾胃運化功能薄弱時,應先解決脾胃運化功能,然后再以滋陰清熱為主,此時健脾理氣為先,但用藥不應過于溫燥,以免耗傷陰血;當脾運得健,治療轉入以滋陰清熱為主時,選藥又不宜過于滋膩,同時應配伍健脾和胃之品,有利于對滋陰藥的受納吸收;如陰虛內熱較重又見脾運不健,應健運脾胃與滋陰清熱兼顧為宜[8]。

2.4 靈于制定藥后醫囑 黃老每于方后制定醫囑,認為疾病單靠藥物治療是難以痊愈的,藥后調攝得當可加速康復。(1)調情志:氣的運行是否調暢關乎疾病的發生與發展。如治王某“貧血”例,叮囑王某需避免情緒波動,防止血絡損傷導致病情加重。(2)適寒溫:寒溫是人體生存的重要條件,若太過不及,陰陽失調而成諸病,應固護皮毛、防御外邪。如治蔡某“胃痛”例,皆多次告知患者要注意御寒,以防復發。(3)慎飲食:飲食有寒熱溫涼之不同,人體亦有陰陽虛實之差異,故疾病的康復需格外注意飲食宜忌,《靈樞·師傳》曰:“食飲者,熱無灼灼,寒無滄滄。寒溫中適,故氣將持,乃不致邪僻也?!比缰沃炷场翱妊崩?,告誡患者勿食辛辣刺激,以防動血傷陰。(4)勤鍛煉:運動可使氣血流通,強筋壯骨,增強體質。如治王某“痿證”例,囑其平時宜適當鍛煉,漸漸得到恢復[11]。

2.5 靈于五臟相生為用 《難經·第十四難》云:“損其肺者,益其氣;損其心者,調其榮衛;損其脾胃,調其飲食,適其寒溫;損其肝者,緩其中;損其腎者,益其精?!盵12]黃老非常認同,但指出治療虛證補益五臟雖為根本,但更應注意臟腑相關,“五臟之氣,皆相貫通”,要虛則補其母,就是通過五臟相生、補母益子,即當某臟虛弱時,除了直接補益該臟外,也可間接健養其母臟,此為子病求母。如臨床常用的補火生土、培土生金、滋水涵木等治療方法,都是五臟相生關系的良好運用,以子病補其母的治療方法,可達到促進臟腑虛損恢復的目的。如治俞某“肺不張,肺結核”例,肺部病變雖為原發,但兼有脾不健運,肺為脾之子,脾為肺之母,黃老認為,肺病遷延,子病及母,累及脾臟,脾虛運化不能,土不生金則肺金愈虛,故采用培土生金之法,待土旺而金生[13]。

3 流

3.1 流于調暢疏泄肝氣 黃老崇唐宗海之言“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氣入胃,全賴肝木之氣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14],認為肝臟疏泄調暢氣機功能對于脾胃運化有著重要作用,其治療痛瀉、胃痛、腹脹、口臭、失眠等病癥尤注重調暢疏泄肝氣,防止肝郁克脾犯胃。如遇胃脘嘈雜隱痛、肋下脹滿不舒、泛酸口苦、口氣臭穢、脈弦者,常以調暢疏泄肝氣為先,采用柴胡、香附、郁金、延胡索及川楝子等疏肝理氣和胃,配合活血;若肝郁日久化熱,以致出現煩躁面紅、失眠多夢、噯氣胃痛、口鼻臭氣、苔黃膩等癥,則以黑山梔子清肝,亦常選用左金丸,辛開苦降,泄肝和胃[15];又如治療痛瀉腸鳴,強調脾虛肝旺互為因果,柔肝抑肝法必不可少,常取痛瀉要方之意,喜重用白芍柔養肝體以抑制肝用,少則15 g,多則30 g[5]。

3.2 流于活血化瘀通絡 黃老認為葉氏“久痛入絡”“凡久病血治為多”的理論絕非虛語,其治療許多慢性病擅用活血化瘀通絡之品。如治療胃病,常著眼于肝脾兩臟,癥見舌質青紫、久痛不愈、刺痛明顯、痛有定處、按之痛甚、食后痛增,此為夾有瘀血之象,在補氣、理氣的基礎上尤其注重活血化瘀法的使用,亦指出“在胃痛辨治過程中,但見一癥即可按血瘀論治,各癥不必悉具”[1]400[16]。如治孫某“胃痛”例,胃痛遷延,久治不愈,雖舌不青紫,亦遵久痛入絡之旨,理氣藥中配伍紅花以化瘀止痛[9]110。又如治符某“胃痛”例,胃痛較甚,且痛有定處,胃脘似有物頂住,多癥皆有,瘀血無疑,故活血化瘀法貫穿全程,桃仁、當歸、紅花等先后用之,使持續四月的胃痛,一月不足,便瘥[9]107。以此類推,只要把握主旨,切中病機,皆可應手取效。

4 通

4.1 通于通降寬中導滯 黃老強調胃喜通降,胃氣通降與脾氣升發互相協調,相輔相成,共同完成中焦升清降濁的運化過程。黃老健脾升清的同時,常與理氣暢中之藥配伍,以防補而生滯,如此可使中焦氣機運化、氣血流通、胃氣得降??v觀黃老之醫案,其最喜歡使用陳皮、枳殼、木香、青皮、檳榔、香附等理氣之品,常用于治療氣機壅滯的胃痛、脘腹脹氣疼痛、口臭等癥。如遇泛惡吞酸、噯氣呃逆明顯者,亦常配伍半夏、竹茹、枇杷葉、煅赭石、旋覆梗等通降胃氣。此外,黃老守“輕可去實”之意,對于劍突下痞滿不適者,取紫蘇梗、旋覆梗、藿香梗、佩蘭梗等理氣寬中,疏導中焦氣機[5]。對于食積不化、飲食難消導致的惡心欲吐、不思飲食、口氣酸餿腐臭、胃脘脹滿、舌苔厚膩諸癥,常伍用焦神曲、焦山楂、谷芽、麥芽、炒雞內金、萊菔子、枳實等消導積滯,積滯得消也可助脾之運。

4.2 通于潤腸通腑淡滲 《本草通玄》[17]謂:“土旺則清氣善升而精微上奉,濁氣善降,而糟粕下輸?!惫庶S老指出,大便秘結不通與氣機阻滯存在密切關系。脾胃居中州而為氣機運化樞紐,腑氣不通,濁氣上逆常致反胃、腹脹、惡心、口臭等,如大便通暢、腑氣得通,則有助于胃氣通降的恢復、氣機升降的協調。黃老治療便秘講究“動靜結合、潤通并用”,使陰血充足,大便潤澤而下,濁氣順勢而解,氣機調暢,臟腑的升降功能恢復。潤腸方面,補其氣血津液虧虛,重用生首烏,并常用生地黃、熟地黃、桃仁、當歸等潤腸通便。潤腸的同時也非常重視通腑,常使用青皮、厚樸、大腹皮、枳殼等行氣散結。如遇大便黏膩、排便不盡者,理氣的同時加用冬瓜子、薏苡仁、滑石等清熱淡滲利濕之品,療效亦彰。對于久秘不通便秘頑固者,可短期少量使用制大黃,給穢濁之氣以出路,引火下行,但需同時配伍養陰補血之品,并強調中病即止[9]57[18]。

5 驗案舉隅

錢某某,女,34歲。1975年2月10日初診。

主訴:惡心納差2 月余?;颊咭蚧顒有苑谓Y核口服藥物治療效果不佳且累及左肺大部肺葉,于1974 年3 月行左肺葉切除術,現已術后10 月余,仍長期口服異煙肼片等抗肺結核藥物以防復發,術后體虛,食量漸減,日漸消瘦,停服抗結核藥物后仍胃納不佳,日久不得復??淘\:患者惡心納差癥狀明顯,食后惡心頻發,已2 月余,每餐進食僅一兩半,伴大便溏瀉,日行6~7 次,腹中時痛,少腹、肛門墜脹,神疲乏力,心悸,頭脹,不寐,舌質淡紅、苔薄膩,脈細。西醫診斷:食欲不振,肺結核。中醫診斷:納差,肺癆;病機:氣陰耗傷,肝旺脾弱,胃失和降。治法:健脾柔肝,理氣和胃。方選痛瀉要方加減。處方:

陳皮6 g,杭白芍9 g,炒白術9 g,炒防風3 g,炒扁豆9 g,山藥9 g,白蒺藜9 g,丹參9 g,炒谷芽15 g,炒麥芽15 g。14劑。每日1劑,水煎,分早晚溫服。

1975年2月25日二診:大便次數漸少,日行2~3次,但仍不成形,腹痛減輕,納差,頭暈頭脹,心慌,五心煩熱。舌質淡紅、苔薄,脈細弱代數。黃老認為此時肺陰素虛,肝陽偏亢,脾胃運化不健。治法仍應以調理肺脾為主,更方為異功散加減,使補而有行,加以平肝潛陽、清熱安神。處方:陳皮6 g,炒白術9 g,黨參9 g,炒扁豆9 g,春砂殼4.5 g,制香附9 g,生牡蠣15 g(先煎),磁石15 g(先煎)。14 劑。每日1劑,水煎,分早晚溫服。

1975年3月10日三診:大便已成形,日行1~2次,胃納漸增,每餐可進食二兩半余,亦再無惡心癥狀,體重逐漸增加,頭暈頭脹、心慌消失,五心煩熱仍有,寐不安但趨好,說明陰虛潮熱之象漸減,肝陽漸平,脾胃運化較前健旺,實為佳象。更方為沙參麥冬湯加減,滋陰清熱安神,佐以調理脾胃善后。處方:北沙參9 g,麥冬9 g,青蒿9 g,白薇9 g,陳皮6 g,生扁豆9 g,丹參9 g,春砂殼4.5 g。14劑。每日1劑,水煎,分早晚溫服。

后于1975年5月隨訪,患者訴體重增加近4 kg,體力逐漸旺盛,胃口開,惡心納差未再出現,肺結核病情亦無復發。

按:本案患者患肺結核病多年,病程遷延日久,再經大手術耗傷氣血津液,術后體虛,久不得復。由于肝血不足導致肝陽偏旺,加之藥物反應,肝旺克脾,導致脾胃運化失司,從而出現納差、惡心癥狀。黃老認為,此時雖見心悸、頭脹、不寐等陰虛肝旺之癥,但大便溏瀉日行6~7 次,惡心納差,神疲乏力,皆為脾胃虛弱之象,為防更傷脾胃,出現虛虛之戒,故不能過早施用滋陰平肝潛陽之品。因此,黃老初診時以痛瀉要方加減治療,方中炒白術、山藥、炒扁豆、陳皮、炒谷芽、炒麥芽健脾和胃、理氣消食,炒防風運脾升清以止瀉,白蒺藜、杭白芍、丹參柔肝抑肝、養血安神。二診時,患者大便次數減少,腹痛減輕,說明脾運好轉,但大便仍不成形,納仍差,需進一步健旺脾胃,故二診續以調理脾肺氣虛為主,更方為異功散加減,用健脾之黨參、炒白術、炒扁豆配伍理氣之陳皮、制香附、春砂殼,使補脾而能流動不滯,因患者心慌、五心煩熱、頭暈頭脹,舌質淡紅、脈細代數,辨為肝旺虛熱,故加生牡蠣、磁石以平肝潛陽、清熱安神。二診14 劑藥后大便已成形,胃納增加,再無惡心,體重逐漸增加,此時脾胃運化功能已基本恢復,陰虛潮熱肝陽上亢之癥亦減,頭暈、頭脹、心慌消失,五心煩熱仍有,寐不安但趨好,隨變治之。故三診更方為沙參麥冬湯加減,以滋陰清熱為主,調理脾胃為輔。方中北沙參、麥冬、生扁豆滋養肺胃氣陰,青蒿、白薇清虛熱治標,合丹參清心除煩以安神助眠,但并未棄用陳皮、春砂殼之類的理氣藥,后者仍可助脾胃受納運化,最終取得比較滿意的效果,患者得以康復。由此可見,肝旺脾弱,氣陰兩虛,“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待脾運復健,再以滋陰清熱為主,輔以調理脾胃,則脾胃對滋陰藥物才有受納能力。否則,如一見陰虛潮熱,隨即先投滋陰之品,如此不顧脾胃虛弱,則脾胃更弱,氣陰亦難恢復[1]307[19]。后于1975 年5 月隨訪,患者不僅體重增加近4 kg,體力逐漸旺盛,胃口開,惡心納差未再出現,且肺結核病情亦無復發,體現培土生金、待土旺而金生的五臟相生運用。

6 結語

本文經追溯、挖掘及整理黃文東教授治療脾胃病論述、醫案及經驗等,系統歸納和總結了黃老“輕、靈、流、通”的臨床思維特色,可見其遣方用藥、運籌帷幄間無不體現中醫學整體觀念和辨證論治的特點,充分體現了對中醫學的傳承與發展。黃老治療內傷雜病總以脾胃為中心,“立論以和緩平正為宗,治法以清潤平穩為主”,如用藥精練、處方平淡,又如強調氣機調暢、注重潤燥有別,再如制定藥后醫囑、推崇異病同治等,跟隨病機演變、疾病發展不同階段采用不同治法,頗具中醫學理論與臨床思維的代表性,值得同道進一步研究并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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