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飲酒與成年早期高血壓

陳美琪　任勇

【摘要】高血壓是最常見的慢性非傳染性疾病。多項研究表明，高血壓的疾病預后與其發病年齡相關，多項不良行為因素會影響高血壓發病年齡，其中包括青少年時期的飲酒行為?，F對青少年飲酒現狀、不良后果以及引起成年早期高血壓的發生機制進行闡述。

【關鍵詞】青少年；飲酒；高血壓

【DOI】10.16806/j.cnki.issn.1004-3934.2024.03.018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Adolescent Alcohol Consumption and Hypertension in Early Adulthood

CHEN Meiqi1， 2，REN Yong2

（1.College of Medicine，Wuh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Wuhan 430000，Hubei，China；2.Department of Cardiology，Institute of Cardiovascular Diseases，Xiangyang Central Hospital，Affiliated Hospital of Hubei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Xiangyang 441021，Hubei，China）

【Abstract】Hypertension is the most common chronic non-communicable disease.Several studies have shown that the prognosis of hypertension is related to its age of onset，and that a number of adverse behavioral factors influence the age of onset of hypertension，including alcohol consumption in adolescence.This article elaborates on the current status of adolescent alcohol consumption，its adverse consequences，and the mechanisms underlying early adult hypertension.

【Keywords】Adolescent；Alcohol consumption；Hypertension

高血壓是全球早期死亡與殘疾的主要危險因素［1］?，F有的流行病學資料［2］表明，高血壓是全球居首位的慢性非傳染性疾病，中國18歲及以上居民的高血壓患病率為25.2%，高血壓患病人數現已超過2.7億，同時高血壓患病年輕化趨勢日益顯著。高血壓的發生受高鈉飲食、超重、肥胖、精神緊張以及飲酒在內的眾多因素影響［3］，這些危險因素普遍存在于中國兒童至成人各個年齡階段。心血管疾病根源于未成年時期，不良生活方式也是從未成年時期形成，故成年后心血管疾病的預防理應從未成年時期開始［4］。許多研究證據表明，高血壓的預后與其發病年齡相關，多項不良行為因素會影響高血壓發病的年齡，其中包括青少年時期的飲酒行為。目前青少年時期的飲酒行為在全球范圍十分普遍，現對青少年飲酒現狀、不良后果以及引起成年早期高血壓的發生機制進行闡述。

1 青少年飲酒現狀與不良后果

酒精消費是成年人與未成年人共同面對的問題。流行病學調查［5］顯示，酒精在青春期以及成年早期最常見且使用范圍廣。一項針對美國高中生的飲酒現狀調查［6］顯示，約1/3的高中生在過去30 d內有過飲酒行為。另一項對美國未成年人飲酒流行趨勢調查［7］顯示，超過1/5的12～17歲青少年存在飲酒行為。在中國，一項納入了22 628例初、高中生的飲酒行為調查［8］顯示，目前15～17歲人群飲酒率為14.0%，其中男性飲酒率（19.2%）高于女性飲酒率（8.5%），在這些人群中以17 歲人群飲酒率最高（18.0%）。對浙江省青少年進行的一項橫斷面研究［9］結果顯示，來自422所不同學校的23 543例青少年中，約22.8%在過去30 d內有過飲酒行為，飲酒在中學生群體中十分普遍。2004—2019年上海市青少年吸煙、飲酒行為變化趨勢的研究［10］顯示，在國家宣傳控煙、限制未成年飲酒的大環境下，青少年吸煙、飲酒行為的發生率未見明顯下降趨勢，而且在飲酒行為的分析中，男女生飲酒行為報告率差異較小。目前青少年飲酒已成為一個比較突出的社會問題。

青春期飲酒行為會對心血管系統、神經系統、認知行為以及肝、腎功能造成不良影響。青少年飲酒會增加成年早期高血壓發病風險，導致心臟生長減緩、心肌細胞肥大、心肌細胞功能抑制以及心室體積增加［11-13］。青少年時期機體更容易受到酒精引起的神經毒性影響，尤其是那些仍處于未成熟階段的系統。大腦突觸、髓鞘形成和神經回路在青春期發育至成年水平，青春期飲酒行為會對青少年大腦結構、功能產生負面影響［14-15］，并導致成年后的不良健康狀態［16］。由于青少年時期的飲酒行為會導致神經通路以及行為的持續性變化，酒精使用障礙的終身風險也會增加［12］。有研究［17-18］證實，青少年時期飲酒會升高天冬氨酸轉氨酶與丙氨酸轉氨酶水平、降低腎小球濾過率，影響肝細胞與腎功能。

2 青少年飲酒與成年早發高血壓現況及危害

青少年飲酒與成年早發高血壓密切相關。一項回顧性觀察研究［19］發現了飲酒對18～45歲人群血壓、血糖及血脂的影響，證實青年男性飲酒行為與收縮壓升高相關。一項探究終身飲酒模式與代謝綜合征患病率之間關系研究［20］的結果表明，一生的飲酒量與高血壓患病率呈正相關，同時在年輕時開始飲酒會增加高血壓的患病風險，這可能與更高的飲酒頻率、更多的飲酒量以及更長的飲酒年限相關。此外，Ondimu等［21］進行的病例對照研究發現，18～35歲青年人群中不飲酒可使高血壓患病概率降低70%。幾項縱向研究進一步肯定了青少年飲酒與成年高血壓風險的因果關系。Hayibor等［13］納入5 114例青少年的縱向調查研究顯示，即使在排除吸煙、肥胖等混雜因素后，青少年時期的飲酒行為依舊會增加成年早期高血壓的發病風險。Wellman等［22］運用來源于青少年尼古丁依賴研究的數據發現，與不飲酒者相比，20歲時每月大量飲酒者在24歲時收縮壓增高2.90 mm Hg（1 mm Hg=0.133 3 kPa），每周大量飲酒者在24歲時收縮壓增高3.64 mm Hg，且高血壓的發病風險也會增加。而Oesterle等［23］研究青少年間歇飲酒對24歲時健康狀況影響的隊列研究發現，與不飲酒者相比，青少年時期長期大量飲酒者在24歲時更有可能出現超重和肥胖等問題，并且發生高血壓的風險高于其他群體。

青少年飲酒與成年早發高血壓關系的相關研究見表1。

同時，早發高血壓存在一些特殊危害。例如，Yano等［24］的回顧性隊列研究發現，與40歲前血壓正常的人群相比，40歲前發生高血壓的人群發生心血管事件（致死性和非致死性冠心病、心力衰竭、腦卒中、短暫性腦缺血發作和其他外周動脈疾?。┑娘L險更高。Niiranen等［25］基于Framingham心臟研究結果發現，早發高血壓人群心血管相關死亡的概率更高。Wang等［26］的研究結果證實了高血壓發病年齡與心血管疾病和全因死亡風險相關，且發病年齡越小，關聯性越強。早發高血壓會增加心血管死亡的風險。Suvila等［27］的研究發現，在高血壓發病年齡＜35歲的人群中，發生左心室肥大、冠狀動脈鈣化以及左心室舒張功能障礙的風險顯著增加，而在高血壓發病年齡＞45歲的人群中這種風險并不存在。一項評估高血壓發病年齡與高血壓引起的器官損傷相關性的研究［28］證實，早發高血壓與中年發生左心室肥大、左心室舒張功能不全、冠狀動脈硬化以及蛋白尿的概率增加密切相關。這些研究總體上證明了高血壓患者年齡越小，發生心血管合并癥和心血管事件的風險越大。

3 青少年飲酒引起早發高血壓的機制

3.1 飲酒引起血壓升高的機制

飲酒行為是高血壓發病的危險因素之一。酒精相關性高血壓是由多種因素共同作用引起的，包括對自主神經系統、腎素-血管緊張素軸和壓力感受器敏感性的影響，以及進入血管平滑肌細胞的鈣離子流量增加引起的血管反應性增強［29］。飲酒也會增加 20-羥基二十碳四烯酸的濃度以及促進氧化應激反應的發生，導致血壓升高［30］。在飲酒與血壓升高相關的背景下，Feitosa等［31］進行了全基因組關聯研究，證實飲酒在高血壓遺傳結構中起一定作用。

3.2 青少年時期飲酒引起血壓升高的機制

3.2.1 青少年酒精成癮導致高血壓發病年齡提前

青少年時期大腦的變化會導致飲酒量增加，這也是青少年每次飲酒量高于成年人的原因之一［14］。小膠質細胞作為中樞神經系統內的巨噬細胞，在人體發育過程中起著維持穩態的重要作用，小膠質細胞通過突觸與其他膠質細胞接觸，觀察其他膠質細胞的生存環境，進而維持中樞神經系統的穩態，有助于神經發育的微觀調整［32-33］。青少年時期接觸酒精會持續激活小膠質細胞［34］。青少年正處于快速生長發育的重要階段，小膠質細胞的激活對于大腦結構、功能的發育，以及酒精使用障礙的發病機制有重要影響。小膠質細胞在青春期獎賞回路中發揮關鍵功能，這一點在成癮背景下顯得尤為重要，在伏隔核中，多巴胺受體接受小膠質細胞和大腦發育敏感期來自腹側被蓋區多巴胺能神經元的輸入，驅動處于發育期大鼠的行為［33］。多巴胺能神經元受乙酰膽堿受體的調節。在嚙齒動物實驗中煙堿型乙酰膽堿受體（nicotinic acetylcholine receptors，nAChRs）與許多攝入酒精后行為反應相關，包括酒精成癮、獎賞反應、共濟失調、鎮靜以及運動激活［35］。一項動物實驗表明，未成年時期接觸酒精的大鼠會增加成年后的酒精攝入量［36］，這與酒精直接作用于α7 nAChRs相關，而α7 nAChRs對于這些有害事件起調節作用。Kamens等［37］對小鼠進行實驗證實，缺乏α7 nAChRs的小鼠與正常小鼠相比，會消耗更少的酒精量。Rodd等［38］對大鼠進行實驗，證實使用α7 nAChRs負向變構調節劑可減少在青少年時期酒精暴露后成年期的飲酒量，而α7 nAChRs正向變構調節劑會增加成年后的飲酒量。Liu等［39］研究發現缺乏α4 nAChRs的小鼠多巴胺系統激活顯著低于正常小鼠，α4 nAChRs激活腹側被蓋區的多巴胺能神經元在酒精獎賞反應中發揮重要作用。一項嚙齒動物實驗研究［40-41］結果表明，未成年期大鼠飲酒會增加多巴胺系統在晚年對酒精的依賴，并可能通過神經炎癥干擾未成年期大鼠的神經發育，對成年后的行為與神經產生長期影響。一項實驗［42］發現，相比正常小鼠，缺乏β4 nAChRs的小鼠在高酒精濃度（10%～15%）下會消耗更多的酒精量。也有實驗［43］表明，缺乏β4 nAChRs的小鼠與正常小鼠在酒精消耗量上無明顯差異。

神經肽與神經遞質合作，在神經元信息傳遞中發揮重要作用，并對各種環境的刺激作出反應［44］。其中降鈣素基因相關肽在調節自主神經功能與外周傷害性信號的形成和傳遞中的作用已被證實［45］。Tringali等［46］的研究證實，青春期大鼠攝入酒精后腦干中降鈣素基因相關肽的表達水平升高，導致獎賞反應增強，進而增加飲酒量與飲酒年限。并且青春期大鼠飲酒后杏仁核中組蛋白甲基化增加與成年期的飲酒行為相關［47］。Sakharkar等［48］的研究表明青少年時期的飲酒會導致杏仁核中DNA甲基化機制失調，與不飲酒的大鼠相比，青春期飲酒的大鼠在成年后杏仁核中DNA甲基轉移酶的活性增加，同時杏仁核中神經肽Y和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外顯子Ⅳ的DNA甲基化增加，這會引起成年后的飲酒行為。

相比青少年時期不飲酒的人群，青少年時期飲酒的人群在成年后飲酒年限、飲酒量均會增加，這也是導致高血壓發病年齡前移的危險因素之一［13］。有研究［13］表明青少年時期飲酒的人群，成年后飲酒的可能性更大。酒精成癮則會進一步增加成年早期高血壓的發病風險（圖1）。

3.2.2 青少年飲酒導致腎功能損傷引起血壓升高

青少年大量飲酒與高血壓相關，而高血壓的發生與腎功能障礙密切關聯［49］。相關機制涉及腎臟水鈉排泄失調，這與腎臟壓力-利尿鈉的改變、抗利尿激素（如醛固酮）和血管緊張素Ⅱ增加有關［50］。這些激素還會影響腎臟排泄能力、降低腎小球濾過率以及收縮外周血管系統。這些激素與血管氧化應激的發生也有所關聯［51］，并引起血壓升高。目前氧化應激被認為是酒精引起腎臟損害的主要途徑，酒精通過增加活性氧的產生和降低抗氧化酶的活性來增加脂質氧化，包括超氧化物歧化酶、過氧化氫酶、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glutathione peroxidase，GPX）和谷胱甘肽還原酶。腎臟上皮細胞的脂質氧化導致膜成分的改變，干擾載體功能，如鈉鉀ATP酶活性，并增加鈉的重吸收和鉀的排泄［49］。氧化反應產生的高活性氧物質是酒精刺激交感神經系統、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和腎素-血管緊張素-醛固酮系統的機制之一，有助于增加抗利尿劑激素濃度和腎臟血管收縮，并導致高血壓［52］。硒是人體一種必需的微量元素，是25種不同硒蛋白的催化中心，例如GPX家族中的抗氧化蛋白及血漿硒轉運體硒蛋白P，均具備抗氧化特性，嚙齒動物腎臟產生的重要硒蛋白包括GPX1、GPX3和硒蛋白P［49］。Ojeda等［53］發現，青春期飲酒會改變硒的穩態及組織分布，處于青春期的大鼠攝入酒精后腎臟會出現硒缺乏。Sobrino等［49］證實補充硒可降低飲酒后青春期大鼠的收縮壓（圖1）。

4 總結與展望

已有證據表明青少年飲酒與高血壓發病年齡提前密不可分，而高血壓發病年齡的提前會引起心血管疾病及全因死亡的風險增加。青少年飲酒行為在當下十分普遍，青春期酒精攝入通過激活nAChRs以及小膠質細胞來增加酒精攝入量，進而增加早發高血壓的風險，但目前仍有諸多機制未完全闡明。青年時期的健康行為可降低亞臨床疾病的負擔［54］，中國目前已有相關法律規定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酒類商品，但仍無法阻止已普遍化的青少年飲酒行為。應加大青少年禁止飲酒及健康教育的宣傳，規避其后的高血壓風險，以此推遲高血壓發病年齡，預防心血管疾病的發生和發展。此外，對青少年飲酒與早發高血壓相關性的研究仍有欠缺，需開展更多相關研究、積累更多樣本來驗證青少年飲酒會使高血壓發病年齡提前這一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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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7-30

基金項目：湖北省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2019CFB822）

通信作者：任勇，E-mail：27415159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