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賦

◎ ［西晉］傅咸

蓋世有質文，則理有損益。故禮隨時變，而器與事易。既作契以代結繩兮，又造紙以當策；猶純儉之從宜，亦惟變而是適。夫其為物，厥美可珍；廉方有則，體潔性真；含章蘊藻，實好斯文；取彼之弊，以為己新。攬之則舒，舍之則卷，可屈可伸，能幽能顯。若乃六親乖方，離群索居，鱗鴻①附便；援筆飛書，寫情于萬里，精思于一隅。

（原文據商務印書館2011年版《歷代辭賦鑒賞辭典》）

【注釋】

①鱗鴻：魚雁，指書信或信使。

【譯文】

時世風氣有時質樸有時華美，治理方法有時減損有時增益。所以禮樂制度應該隨著時世推移而變化，各種器物用具也要隨著事態轉移而改易。人類已經發明了文字符號代替結繩記事，又發明了紙代替用竹簡木片記事；如同孔子贊同隨著社會進步以絲織品代替麻制品更為合乎時宜一樣，也符合孔子凡事都要適應事物發展變化的教導。紙這種物品，它的好處是值得珍視的；品性廉直、形體方正，質地清潔、本性純真；它還包含了豐富的文采藻飾，真摯喜好傳承文明；用舊有的普通材料，制作出新的高雅產品。拿來用的時候可以展開，不用的時候可以卷起來收藏，它的品性能委屈也能伸張，它的才華能幽隱也能顯露。至于說到親朋好友天各一方，人們不得不離開同伴而孤獨地生活，這時借著便利的書信，執筆快速修書一封，抒發自己的思念之情并遠寄至千里之外，同時也能在獨處之時將自己某些精深的思考通過紙張記載下來以便留存、澤被后世。

【簡析】

《紙賦》是傅咸的一篇詠物小賦。作者在贊美新出現不久的紙所具有的諸般美德之時，還一語雙關地用比擬的方式歌頌了紙的方正潔白、能屈能伸的品格。全文雖然僅有122個字，但層次分明，意義顯豁。文章從“惟變而是適”的事物發展普遍規律入手，歌頌紙的產生是順應時代需要。接下來，作者又從紙張本身出發，歌頌其潔白純凈，就像一個人有著剛正高潔的品行和樸實率真的性格，并且在實際應用中更能煥發出自身的光彩。最后歌頌紙在形式上能舒展也能卷曲的特質，令人聯想到儒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高尚情操，喚醒人們像紙一樣承擔起對人類文明傳承的使命與擔當?？傮w而言，這篇文章在寫作上是簡括質樸的，作者以淺明的語言，抓住紙最主要的特征，進行簡潔的描述與刻畫，給人一個比較清晰簡明的印象。這種不重綺麗而重內容的寫作風格，正是傅咸賦體文學的顯著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