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里踢球的男生

徐龍峰

大學里喜歡踢足球的男生占男生總數的一半以—上。這些男生總是一群人混在一起，“走，踢球去嘍!”總能糾集一幫狐朋狗友，七手八腳換上發著酸臭味的球衣球襪球鞋，帶著一兩個破球沖向球場，找一塊空地，脫四件球衣，擺兩個門，便沖鋒陷陣起來。若不幸沒了場地，碰到熟識的還可以混著一起踢，哪管人口密度已如沙丁魚罐頭一般。要是觀遍全場，投一個認識的，便一臉乞相：“嗨!哥們兒，能加一個嗎?”從此便成了朋友。

這些男生踢球的裝備極差，四十塊左右的球鞋半個學期一換。其實他們最看不起的是那些穿著皮球鞋的人，認為他們的球技極差，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去買雙高檔鞋，還不足浪費了??？我們這鞋踢壞了也不心疼，可以盡情發揮，你穿這鞋還要縮手縮腳，怕球比鞋還硬，稍微磨個口子還要在那心疼半天。所以沒人會把穿這種鞋的人當球友。

進男生宿舍你得先捂鼻子；哪個架子床下不塞個三四雙球鞋。鞋踢壞了往床底一扔，不到搬宿舍絕不肯扔——鞋帶要不斷的話還可能再利用是不是？所以床底便成為老鼠的樂園。踢完球回來滿身大汗，累得像堆泥，坐在床沿邊，先向大家狂吹一通今天如何如何之英勇，再把鞋蹭下來，把襪子脫掉揉成一團塞到鞋肚子里；以防下次踢球時找得到這一個找不到另一個，然后便去洗澡了。你能說他們不愛干凈嗎?其實他們當中有人洗澡洗衣服比你勤奮得多。他們有條“行規”，就是默認衣服越臟的人越會踢球。所以他們的球鞋打買回來那時起到壽終正寢為止，決不會洗一回。球襪最多兩個月洗一次，球衣最多一個月洗一次——你說這宿舍的味道能好嗎你說?。?！

大學里的10號滿天飛。校隊、院隊、系隊里自不必說，當然是爭得不可開交，若是在班上也混不上個10號，便自己去買一件，托人印個10號，走在路上一樣可以昂首挺胸目不斜視，若有女生稍微懂點球，看到10號便向他瞥過一眼，于是便心猿意馬起來，盡管臉上仍然裝出一副很不在乎的樣子。他們從宿舍到球場還有一段距離，往往要經過女生宿舍，于是就裝出一副很“職業球員”的樣子，一路用腳尖著地小跑著帶著球，盡管你走著比他“跑”著還快。他們冬天去踢球時總是用大一時系里買的系服把上身嚴嚴實實地包起來，要不就里面穿一件秋衣，外面套一件短袖球衣。但他們決不會穿長褲——因為電視上的球員也不穿。

每當周末甲A聯賽的時候食堂那里總是人滿為患，大家都擠在那兒看免費球，把承包食堂的老板氣得不行。但要看像德甲、意甲之類的歐洲高水平聯賽，就只能跑到學校附近的錄像廳里看通宵，所以在這，里他們全學會了抽煙——都是在錄像廳里熏的?？赐昵蚧厝タ袼煌?，起來又眉飛色舞。他們去看球的時候總是拉幫結派，少則兩三個，多則十來個，起哄聲音也能大一點。

這些男生都自詡很懂球，但有兩個極端?！浅绨葑?，己的偶像隊，二是沒有崇拜對象。前一種男生即使自己的偶像踢得極臭，下一回也會一場不落。后一種是誰在他們面前都不足權威，踢得不好的話，一樣大叫臭腳，儼然一副換上自己定能力挽狂瀾反敗為勝的架勢。

他們也常踢比賽，天沒亮就爬起來去占場地，為了這場地還沒少和人打過架。在他們的字典里沒有什么叫“防守反擊”，只有“全攻全守”。也不知什么叫分配體力，沖到筋疲力盡時便下場。偶爾能約上幾個女生觀戰，更是不遺余力，把自己平生之能事，都恨不得在那90分鐘里表現出來。若是能有個倒鉤、魚躍之類的動作，那就更好了。踢贏了球便湊點錢，到外面大排檔撮一頓，輸了的話便在幾天之內夾著尾巴做人，回去分析自己輸在哪里，往往得出中國足協在國家隊輸球時的托辭。

球踢得越好越受女生青睞。所以他們都以入選校隊為榮，所以校隊里的都有個漂亮的女朋友。學校里每年都組織院系之間的聯賽，所以能入選院隊、系隊也不錯。無奈僧多粥少，連替補加上一個隊也不過二十來號人。這樣認識人多的好處就顯示出來了，和隊長關系好的，自然入選，不認識的，得個推薦什么的，也勉強入選，只是可憐了那些默默無聞的，只能忿忿不平，感嘆世態炎涼。

(曉飛摘自《萌芽》200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