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爪鴿心

盛　力

外交家折沖樽俎，縱橫捭闔；外交家濃墨重彩，飲酒當歌——這些用在李肇星身上再貼切不過。他在外交場上咄咄逼人，而生活中又充滿詩情畫意。

他曾是中國駐外大使中惟一一位中共中央候補委員，也是中美建交以來最年輕的駐美大使。在美國人眼里，他既是熱情儒雅、有文人傾向的外交官，又是咄咄逼人、不肯退讓半步的斗士——他就是我國現任外交部長李肇星。

癡迷讀書的農家少年

１９４０年，李肇星出生在山東膠南縣一個一年收成僅夠糊口的三世同堂的家里。

少年時的李肇星酷愛讀書，是村里有名的“書癡”，一日三餐他大都是拿著書本上飯桌，因為眼睛盯著書本，筷子夾著的飯菜常常送不到嘴里。少年李肇星少言寡語，全然不像他當外交部發言人時那樣口若懸河。

在膠南城上中學期間，李肇星經常去的地方是圖書館，管理人員對這個老實憨厚的少年印象頗深。夕陽西下，暮色降臨，最后一個離開圖書館的人準是李肇星。

孩子在城里讀書，父母少不了牽掛。那個年月，家里窮，李肇星常常吃不飽。母親便經常趁著趕集的機會，從家里帶一個玉米餅子、一根大蔥和一小碗面醬，踮著小腳跑進城里。李肇星見了母親先是憨憨地一笑，然后狼吞虎咽地吃完餅子，一抹嘴，對母親說，你回去吧，我還要上課。

李肇星在城里上學，和許多鄉下孩子一起寄宿在一位婦女家里。二十多年過去了，李肇星已成了中外知名的外交家，當年的中年婦女也已變成了老太太。有一年，李肇星的母親在城里遇到了她，老太太說，當年你兒子就住在我家里呀，我就琢磨，這個孩子真是奇怪，別的孩子都關心我給他們做什么飯吃，李肇星卻從不過問伙食。我做什么他吃什么，吃了飯要么趕著上學，要么臥在什么地方看書。

一心苦讀不講吃穿成為李肇星的秉性。家里每月給他寄很少的錢，他竟還能省出一點來資助正在家鄉讀書的妹妹。李肇菊現在還清楚地記得，有一年寒假，李肇星從城里回來，家中派她去汽車站接哥哥。李肇星風塵仆仆地下車后，妹妹看到哥哥棉褲的兩個膝蓋處破得露出了棉絮，一雙布鞋露著腳拇指，李肇菊鼻子一酸，強忍著才沒有掉下眼淚?？墒抢钫匦亲约簠s是樂呵呵的，他對妹妹說，學生就要學習爭第一，其它無所謂了。

北大高材生邁進了外交部

在如詩如畫的年齡里，李肇星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與夢想。他想寫書當記者，當詩人，儼然是一位虔誠的文學少年。

１９５９年夏，十載寒窗苦讀的李肇星高中畢業，他報考的學校是北京大學，中文系是他填報的第一志愿，西語系英語專業是他的第二志愿。沒想到的是，北大卻以他的第二志愿錄取了他。

這讓他當時頗感失落的“誤會”，卻成就了一位卓越的外交家。北大成了李肇星一生中最重要的起點，他在這里見世面、受教育，從這里走向了他工作了４０年的外交界。

在西語系，他師從鼎鼎大名的許國璋教授，是許教授贊不絕口的得意門生。但他的文學夢并沒有結束，他的詩文四處發表，甚至上了《人民日報》。１９６４年秋天，李肇星被分配到外交部，有人說，李肇星是命中注定要吃“外交飯”的。

據當時接近他的朋友說，李肇星結業時已能毫無障礙、相當輕松地觀看用古典英語演出的莎士比亞戲劇，而在英、美等國，這通常是英語專家一級的人員才能具備的水準。

夫人秦曉梅是李肇星北大時的同班同學，李肇星雖然不大會干家務，卻是位好丈夫。在“泰山”大人、資深外交家秦力真大使的眼里，李肇星脾氣不錯，是個“乘龍快婿”。秦先生重文才的偏好使他對頗有文學才華的李肇星深為滿意。

職位、工作和生活環境發生了重大改變，可李肇星的鄉音一直未改。據說，為了校正李肇星那一口“膠南普通話”，秦曉梅女士平日里沒少下功夫?？僧斘覀儚碾娨暽下牭嚼钫匦侵v話時，還常常流露出他的膠南口音。但，這并不妨礙李肇星是一位優秀的外交使者。

寸土不讓的詩人外交家

李肇星的父親家里，有一幅江澤民主席和李肇星親切握手的大照片。李肇星面帶微笑，神情自信……作為一名外交官，李肇星代表著一個強大的主權國家，將中國的尊嚴展現在世界面前。

李肇星在外交部歷任新聞司副處長、處長、副司長、司長、部長助理、常駐聯合國代表、副部長、駐美大使等職務。１９９３年３月，他成了最年輕的常駐聯合國代表，在第四十八、四十九屆聯大會議上，李肇星堅定不移地挫敗了少數國家一再提出的所謂臺灣在聯合國“代表權”的問題，致使該提案連續兩年都被當作廢紙扔進垃圾箱。

李肇星作為外交部任期最長的新聞發言人，多次在記者招待會上，對西方記者提出的尖刻的問題，他回答得睿智機妙，立場堅定，贏得了國內外外交人士的欽佩和尊重。

一次李肇星主持記者招待會，有西方記者提問：“我也有自己的家鄉，如果你說我的家鄉不是屬于我們國家的一部分，我才不在乎呢！而你為什么對西藏問題這樣在乎？”李肇星回答說：“你對自己的國家怎么看是你的問題，但是中國的主權是神圣的，外國人無權干涉！”

還有一次，法國記者提出了鄧小平的健康問題，李肇星說鄧小平的身體是健康的。另一個德國記者又追問：“鄧小平是在家里還是在醫院里擁有這良好的健康？”李肇星說：“一個具有普通常識的人都會知道，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應該住在哪里?！敝?，李肇星又反問：“我不知道您在身體好的時候是否住在醫院里？”言罷，臺下一片大笑。

外交生涯多年，李肇星既是近年來中美外交的策劃者之一，又是主要的執行者，被美國媒體譽為“北美事務通”。他在美國人眼里有兩種形象：一種是熱情儒雅的外交官，另一種是絕不退讓的斗士。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中美關系波瀾起伏，每逢關鍵時刻，李肇星都挺身而出。３年的駐美大使經歷，他認為最滿意的是兩國元首接觸頻繁，達成了永久性正常貿易伙伴協定，最艱難的時候是北約轟炸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

１９９９年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李肇星在電視上同美國著名電視節目主持人拉里·金和駐白宮首席記者唐納德進行了針鋒相對激烈的辯論。美國媒體當時形容他“臉上極具哀容與憤怒，讓美國人印象極深”。在那段李肇星稱之為最艱難的日子里，從國務卿奧爾布萊特到普通的美國市民，始終會聽到來自中國大使悲忿的抗議之聲，華盛頓的外交圈和媒體稱李是“鐵嘴鋼牙”。２００１年１月２９日，在他卸任回國的那天，華盛頓市長宣布：１月２９日為該市的“李肇星日”，借以表彰他任美國大使３年來的卓越貢獻。

“勝過羊羔跪乳、烏鴉反哺，像士兵匍匐在陣前，衛護母親的尊嚴?！边@是李肇星對外交官們的要求，也是他自己的寫照。

李肇星在外交圈還享有“詩人外交家”的美譽。他任外交部長后，在宴請來京參加朝鮮核問題六方會談各國代表時，有段“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的祝酒詞一時傳為美談。他的詩集《青春中國》，一版再版。作家馮驥才說，在李肇星詩作的“深深的核心里，我們看到的是中國外交家特有的精神，那便是一種面對世界的博大胸懷、正義感以及無所不在的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