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罰款

王祥林

李四嘴上叼著一支煙，邊走邊吸，走到售票室門邊，見墻壁上有“禁止吸煙，違者罰款”幾個字，便猛吸兩口，腮幫一鼓，煙頭偏偏與垃圾桶發生碰撞，煙頭蹦在地上打了兩個滾，恰好停在分不清哪是室內哪是室外的地方。李四再去撿時，卻被一個穿鐵路制服的中年婦女搶先撿了起來，惡狠狠地說：“亂丟煙頭，罰款10元!”便撕了張罰款單遞過去。李四說：“你怎么在門外搶煙頭罰款!”掛著7號胸牌的女人說：“誰搶你的煙頭了?我在你手里搶了?”李四說：“我準備拾起來再丟去垃圾桶的，卻被你……”7號說：“卻被我逮了個正著，你還有什么話說?交罰款吧，不然你今天別想走!”

李四今天有很重要的事，不然真想打她兩個耳光。但他知道跟這種人是說不清的，這種人是靠承包罰款來發財的。雙方牛眼對狗眼地對視著，李四為了不耽誤時間，把1O塊錢狠狠地甩在地上，恨恨地說：“你罰了我10塊錢，我叫你肚板油都要嘔出來!”

李四這句話本來是嘔氣的無意識地泄憤話，但一出口竟然使他自己靈感頓生，看著墻上掛著的照片、編號、職務、手機號碼，機靈地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大聲地說：“喂!劉站長劉老表嗎?我是李四，你倒好，帶出這樣的好職工，搶著我的煙頭罰款!啊，是7號，你記住，7號，叫刀雪梅，啊，你去局里開會，馬上就走?我今天也有急事，下次再來看你，拜拜?！闭f完瞟了那女人一眼，買票去了。

7號一聽，大吃一驚，被罰這個竟然是劉站長的親戚，這還了得，得罪了站長的親戚就等于得罪了站長，將來如果要下崗或什么的，肯定要從自己開刀。更談不上什么獎金、福利了。她越想越急得抓耳撓腮，等將來倒霉倒不如現在磕出這張臉。于是她向李四走去：“大哥!對不起，剛才多有冒犯，十塊錢退你，我不知道你是劉站長的親戚……我給你買票吧，我買比你容易得多?！崩钏闹徊顑蓚€人靠近售票口了。他瞪了她一眼，氣呼呼地沒理睬，7號一臉尷尬的笑容守在一旁。

李四買了票出來，7號女人緊跟在他屁股后面：“大哥!大哥!十塊錢退你，請你放過我吧，請你在劉站長面前美言幾句，只說是誤會了?！崩钏娜詻]理她，她緊走幾步跪在李四面前，把十塊錢遞在他手邊，李四沒接錢，把手一甩揚長而去。

7號女人知道李四是買了晚上10點鐘的車票。旅客進候車室時。她守在候車室里，當李四進候車室時，女人又苦苦地哀求，但李四這犟牛筋一見她就氣呼呼地，好像有三世冤仇，刀砍不進水潑不進，憤憤而去。李四氣越大，7號女人越是心如油煎，就越是認定李四與劉站長是親戚無疑。這可怎么辦，于是她也靈機一動，請了個扒手跟隨李四，這扒手與7號女人很熟，平時是互相關照的。

果然，扒手很順利地扒來了李四的名片。7號女人有這樣的打算：找關系請劉站長的客，然后以劉站長的名義邀請他的老表李四赴宴。人怕三對面，在宴會上，李四就是知道是我7號請的客，不看我的面子，總要看他老表劉站長的面子吧，到時封他200元紅包，再給劉站長封500元紅包，說不定壞事變成好事。

于是就開始找關系，她先找到她的小姑子，小姑子是5號窗口的售票員，是車站一號美人，是客運調度辦公室主任兒子的女朋友，主任兒子在派出所上班，與所長關系密切，所長與站長雖關系不好，但所長有個朋友是站長的心腹。

一切關節打通，于是在國儲大酒店訂了一大桌酒席。一串人已約好地點、時間、宴席檔次一樣樣清清楚楚。一串人中除了7號的小姑子知道請客的目的外，其他人只知道是7號請客，為何請客，總有原因在其中，吃了再說。

第二天晚上8點，7號女人要丈夫以劉站長的名義和口氣打電話給李四。李四開始是莫名其妙，當聽清楚是火車站劉站長——他的老表，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打了個哈哈爽爽快快地答應了。

第三天晚上7點半到8點，車站里這一串人陸續到齊，酒是茅臺酒和開口笑，高級菜是十八盤?？删撇藗潺R了，還不叫吃，都不明白，設宴主人還要等誰?7號覺得李四在電話里答應7點半趕到，已8點了，她有些著急，于是一路耳語遞過去請劉站長打電話給他老表李四?？蓜⒄鹃L一聽就愣成懵懂的樣子，但他不愧是領導，有沒有老表怎么能說出來呢?只好憤憤地說：“失約的人就是不講信用的人，還打電話做什么?我們吃!別管他!”但7號的丈夫還是打了個電話，可無論怎么撥，對方已關機。7號萬分沮喪。

翌日，7號把紅包錢外加那10元罰款，一并開了匯款單退回給李四，還寫了一封懺悔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