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婚姻不受傷

梧桐聽雨

激情過后，兩個人躺著閑閑地說話。江遠帆調侃檸檬，人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看來所言不虛啊。

檸檬恨恨地擰他一把，還不都怨你。

兩個人本來天天守在一起過著太平日子，要不是江遠帆折騰，說自己從小到大都呆在一個城市沒勁，不顧檸檬的反對向公司申請外派的話，哪來檸檬的夜夜荒睡，又哪來那夜夜荒睡之余生出的種種欲望和猜忌？

少不了有多嘴的女人打趣檸檬是放虎歸山，正當壯年的男子，老婆不在身邊，誰知道會生出多少事來。檸檬是女子，壓抑那升騰不息的欲望尚且困難，想到江遠帆在床上色色的樣子，如今鞭長莫及，檸檬的心便亂了，在MSN上和江遠帆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江遠帆信誓旦旦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一次兩次地表白過后，江遠帆也有些不耐煩了，說要么你就辭職來天天守著我，要么你就選擇信任我，一天到晚像個祥林嫂似的，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檸檬抓狂，我一個水蜜桃般鮮艷成熟的少婦夜夜荒睡，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能不更年期提前嗎？

江遠帆自知說錯話，怕檸檬天天在MSN上逮著他興師問罪，一連幾天都躲著檸檬，MSN、QQ都不上了，檸檬一打電話，不是說在開會就是說正陪客戶吃飯，總而言之反正沒有時間陪精力旺盛的少婦檸檬閑扯。

檸檬給江遠帆電話，剛撒嬌說自己很悶，那邊卻說了句，我很忙，晚上再給你電話，然后便果斷地掛了電話。檸檬怔了片刻，打的直奔機場，她要看看江遠帆到底是怎樣的忙。

等到真的站到了門外，檸檬的心卻慌了，這樣夜襲，如果屋里真的有一個女人，她該怎么辦？大吵大鬧，還是轉身離去？突然覺得，潛意識里的捉奸其實是最愚蠢的行為，那簡直是把所有的人都逼到懸崖邊上，再無轉圜的余地。

閉上眼睛敲門，謝天謝地，江遠帆一個人清睡，而且對檸檬的到來表現出了應有的熱度，檸檬的虛榮心極大地滿足了一下。

檸檬在清晨的陽光里醒來的時候，江遠帆已經上班去了。檸檬跳下床，開始仔細地收拾屋子，將所有的床單，沙發罩都扔進洗衣機里。

屋子不大，簡潔的幾樣家具，檸檬很快就收拾干凈，沒有發現任何疑似出軌的蛛絲馬跡。

呆了兩天，檸檬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在機場的時候，兩個人正情意綿綿地話別，江遠帆的手機卻不識時務地響了。他看了一眼電話號碼，神色間有了些莫名的慌張。他對檸檬說，我接個電話，然后迅速地走到了一邊，背對著檸檬講話。

電話很短，江遠帆掛了電話回身面對檸檬的時候已經神色如常。但是卻如一粒石子扔進了檸檬的心湖。

這以后，檸檬總會想起那個電話?？傆X得那個電話隱藏著什么。但是，她沒有問過，江遠帆也從來沒有交待過。

兩個人這樣相隔千里轉瞬便是三年的時間，檸檬漸漸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有的時候會恍然覺得，其實自己，本來就是一個人。

因為一個人，她的社交生活開始活躍，結識的朋友慢慢地多了起來，這些人當中，檸檬和莫年走得最近。

莫年自己開一輛小本田，住在檸檬家附近，有一天發現兩個人上下班的路線相同的時候，邀請檸檬搭他的順風車。

檸檬正為每天擠公交車所苦，矜持了一下也就答應了。

有了莫年的順風車，檸檬的生活從容了許多。早上可以多睡半個小時懶覺，不必擔心擠車的時候弄花了臉，一個人坐在寬敞的后座不再有被色狼騷擾的擔心。

莫年的聲音很好聽，渾厚磁性。20分鐘的車程，聊聊天氣，聊聊最近的時尚話題，單位的趣事，空氣總不至于太沉悶，甚至可以說，旅程較為愉快。

心情怡然的檸檬開始在后座偷偷地觀察莫年。隔著薄薄的襯衣，檸檬能窺到他結實的肌肉，臉部輪廓很明顯，下巴總是刮得青青的，想來胡子的生長速度喜人。

曾經有一閨密對檸檬說，胡子長得快的男人雄性荷爾蒙分泌也就旺盛，那事兒也就很男人。莫年刮胡子挺勤的，是不是意味著……檸檬想出了神，莫年從后視鏡里看到她的表情異樣，問，想什么呢？

檸檬“啊”了一聲，偏了頭看窗外向后退去的行人和高樓，臉上隱隱有些發燙。她想自己真是完了，怎么會想到那方面去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檸檬和死黨小絲私語，說自己完了，幾乎什么事都能聯想到那上面去。小絲說，這是欲求不滿的典型癥狀，快點兒叫你老公回來解決問題吧。

檸檬啐她一口，心下悵然。

和莫年漸漸微妙起來。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兩個人相處時有些不自在了，特別是車里流淌著輕柔舒緩的音樂時，檸檬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種孤男寡女同處一車的曖昧氣息。

莫年漸漸沉默，好幾次檸檬發現他從后視鏡里專注地看著自己。那種眼神，讓檸檬心慌。她預感到危險，卻無力去逃。

那一段時間，她特別喜歡紅燈，每多停留一秒都覺得幸福。她當然知道自己在玩火，可是她舍不得說出那個“不”字來。

一個美麗的黃昏，莫年將車開出了城區。在一處僻靜的地方，莫年停了車，他的唇一下就壓過來覆住了她的，一手樓著她的腰，另一只手就從衣服里探進去了。檸檬輕輕地“啊”了一聲，壓抑的激情像火山尋到了出口。在這個春風沉醉的晚上，檸檬就在這輛本田狹窄的坐椅間繳械投降。

兩個人在一起的機會很多。有時候，莫年早上會提前一個小時來將檸檬堵在被窩里，用纏綿將她喚醒，在她身上留下處處青紫的印痕。檸檬前所未有地容光煥發，伏案工作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哼起小曲兒，現在的檸檬，是幸福的、滿足的，也是忐忑的。

對江遠帆，檸檬不能說沒有愧疚，畢竟那是她曾經發誓要永遠相守的愛人。她照例把自己掛在MSN上，但已不太講話。兩個人不在一起生活，能和他說的，畢竟不多，她已沒有苦要訴，更怕話說多了會有失言之處，然后不斷地用一個謊言去圓另一個謊言。她沒了話，江遠帆的話自然也越來越少。她和他，是越來越遠了。曾經深愛，但愛在現實面前消磨殆盡。她的心，她的身體，現在時時刻刻都在想著一個叫莫年的男人。

以己度人，這樣的生活對江遠帆而言又何嘗不是折磨，更何況男人的下半身更不受上半身控制，也許在她之前，他已經有了如她一樣的激情插曲。

機場的那個電話，本就一直橫亙在檸檬的心里。

這樣想著的時候，檸檬的心還是酸的。她累了，她想要一段實實在在的婚姻，有個可以天天陪在身邊的丈夫，和他生一個孩子。也許，莫年會是個不錯的老公人選。

如果莫年愿意和她在一起，她會毫不猶豫地向老公提出離婚的。只是兩個人在一起以來，每次都是貪婪而急切地享受著魚水之歡，彼此都沒有什么承諾，更沒有談到婚姻。

想到莫年的態度，檸檬迷惘起來。他會為了她離婚嗎，盡管在床上，他是那么迷戀她，恨不能將她揉進他的身體里去。

這個時候，檸檬發現自己懷孕了。莫年看了她的檢驗報告，說：怎么搞的，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你一個成年女人，怎么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檸檬也算是聰明的女人了，偏偏這時還沒有回過味來，說了一句蠢到了家的話：我離婚應該沒問題的，你呢？

莫年說，我兒子今年四歲了，我很愛他。

檸檬一個人去醫院做了手術?；氐郊?，自己給自己熬了雞湯。做這一切的時候，她是麻木的。麻木到一切都是那么的順理成章。她沒有想到，和莫年的這一頁這么快就翻過去了。檸檬以為自己會心痛，沒想到只是為自己太不聰明的表現耿耿于懷。莫年那游戲的態度竟然沒有傷到她，此時檸檬終于明白，她畢竟不愛他，之前的種種沉迷，不過是一個寂寞女人的欲望沖動而已，任何看著順眼的男人都可能入戲，只不過恰好是他莫年出現了而已。

回過頭來梳理自己的婚姻，她想，不能再這么下去了，要么，果斷地結束，要么，就和江遠帆結束這兩地分居的狀況，兩個人守在一起過日子，生孩子。

她問MSN上沉默已久的江遠帆，你好嗎？

良久，江遠帆回她，不太好。

檸檬看著那三個字，心里酸酸的。江遠帆說，檸檬，過來陪著我好嗎，我需要你。

江遠帆，從未在檸檬面前展示過他柔弱的一面，第一次，他對檸檬說，我需要你。

也許，他和檸檬一樣，剛剛從一場感情創痛里醒來。

一個月后，檸檬果斷辭職去了江遠帆的身邊。還是那個小屋子，但是江遠帆說，他已看好了一套房子，只要檸檬喜歡，他就會買下來，以后，將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安樂窩。江遠帆的懷抱還是那么溫暖。檸檬的心，從來沒有這樣安寧過。

搬家的時候，檸檬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江遠帆在新房安頓，檸檬在小屋里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間，在床頭柜的縫隙里發現了一個杰士邦的空殼。檸檬呆了一下，迅速地把它撿起來，扔到垃圾袋里。她對自己說，沒關系，誰都知道，孤獨是件可恥的事。她想，這世上，哪里有不受傷的婚姻，我們經歷過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們還愿意相守，彼此溫暖著走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