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

唐倩雯

回了趟老家。

挽著媽媽的手散步，風柔和地吹著幸福。路上遇見長輩們，他們很驚訝地叫出我的乳名，從上到下把我仔細打量一遍，然后感嘆：“哎呀，長這么高!”

“現在這頭發可不是以前的幾撮毛了呀!”

“雯雯，現在可不哭著洗澡了吧?”

……

我微笑著接應著。那些令我分外熟悉的面龐，那些可以刺穿我的回憶的聲音,我都能想起來，并且很投入地回到過去，可是我卻無法記起他們的姓名。末了還要請母親像我小時候那樣耐心地告訴我這是李阿姨，那是王叔叔、張婆婆。

是啊，這么久沒回來了。我忘本了!

媽媽盯著我說：“沒用的丫頭!”

我撇撇嘴，拉著媽媽往回走，覺得很慚愧。太陽比我們走得快，回窩睡大覺去了。路燈在月亮的籠罩下，影子拉得好長，似乎它對這土地也有著許多悄悄話要說。家門口沒裝路燈，媽媽似乎已習慣性地在前一點路光下挑出了一把鑰匙。我摸摸，那些凹凸不平的無規則的齒紋上似乎嵌著我成長的印記。黑暗中，我順理成章地把鑰匙沿水平方向插上門，“咚”的一聲響，鑰匙被拒之門外了，怎么回事?我靠近剛才的位置，好像看不見鑰匙孔，用手摸摸，很平整的一塊板。我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奇怪，鎖哪去了?”

媽媽焦急地走過來，“你忘了?鎖改裝在下面啊!”

下面?我彎低了腰，總算一眼就找到了鎖。然而就在那一剎那，就像電影里插入一段回憶似的，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不，這種沉醉的感覺很快沒了，鑰匙插反了邊，我反應到。直到進了家門，撞見了那張擺著許多日用品的書桌，感到有些事情迫不及待地想問問媽媽。

“媽，我們家的鎖怎么裝的位置特別低呢?”

“你瞧你，沒長記性吧?記不記得你才我褲腰那么高的時候，放學回不了家，鎖高了，你夠不著。后來你干脆趴在屋門口寫作業，這不請了個師傅把鎖的位置改低了些，你這小矮子才進得了屋!”媽媽輕輕敲著我的腦袋。

啊，記起來了!

過去背著狗娃娃書包的小精靈，正在哼著兒歌開門，那把鎖為她脖子上的鑰匙量身訂做，在那特殊的位置盡職盡責地守護了十多年。

我回想起剛才摸黑的動作，那確實是有些難度的，躬著背，低著頭?？蓩寢寘s被這麻煩的姿勢、被這鎖鎖住了那么多年!要是哪天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累倒家門口還要耗盡最后的體力，盡管熟練了瞬間便可以解決問題，可堅持這么多年需要多大的耐心啊!我感覺自己像犯了罪。

“媽，把那鎖的位置改高些吧。這樣子開門多麻煩呢!”

“臭丫頭!想起點什么了吧?沒關系，我都習慣了?！?/p>

突然記起老師給我們講過的一本小說——《連心鎖》。

教師點評

關愛不在表現的轟轟烈烈，就在我們細小的日常生活之間，很不經意，毫不張揚，然而，那是可以叫人咀嚼一輩子的幸福。

(肖平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