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女人

何　菲

女人對有空間感的房子把持不住，就像男人對水蛇腰的女人難以自持。

她，35歲，風情美麗，在某歌局上認識了一45歲鉆王男人。包房里嚎叫的間隙，兩人相談甚歡，末了還對唱《廣島之戀》，眼底眉梢間頗感對路。有好事者“無意間”閑聊起鉆王家住西郊別墅區，正在裝修二樓，巴洛克風格，而一樓是張愛玲款式，坐在其中有時光流轉之感……鉆王含笑端坐，她眼里的光漸變成纏綿的絲，提議去參觀體會，她說，我正好給某報“房事”版面寫篇小品。

后經鉆王描述，她第二天下午三點準時到了，打扮得光鮮得體，還帶來一盆圣誕紅做禮物。而鉆王也拿出上好的大紅袍預備品茗長聊，晚餐已訂在了牡丹66……聽上去是個多美妙的籌劃。

然而事情卻不如預期。她看了一樓，又看了二樓，拍了幾張照片就告辭而去，前后不過20分鐘，她推說門口還有朋友的車在等她，下次吧下次……

鉆王一頭霧水。難道真是只為寫稿而來？

后來她說，她從小就夢想在家里有樓梯的房子里做個幸福的女主人，否則哪會等到今天還沒嫁掉。沒錯，鉆王的房子不錯，有一樓，有二樓，有樓梯可走，然而卻是樓上樓下兩套房子，從一樓到二樓要鎖門帶鑰匙，樓梯是在外面的……

她喟嘆自己就是對有空間感的房子把持不住，就像男人對水蛇腰的女人難以自持。她是不肯降低標準，所以才成了空置房。不過空置著還有希望，如果當尾房售出，不要說沒有前途，還白白搭進了這些年的空置。

故事自然就沒有了下文。她繼續著她的流浪。

城市里有很多流浪的女人。她們一邊貌似優雅地行走、社交，一邊故作輕松地顧盼，出擊，其目的也不過是漂流到一間可意的房子里去，與一個基本可意的男人長相廝守。如果不幸從一個男人身邊流浪到另一個或更多個男人身邊，經歷這些滄桑的初衷也不過在尋覓一種可以長期停留的感覺。

在東方人的傳統觀念里，女人給男人的是她的“人”，而男人則要給“一切”。女人嫁人的同時，也嫁給了房子。女人都有洞崇拜情結，房子是可以容盛她們身體的洞。她們對房子的占有欲之固執、強烈，是男人無法想象的。進入自己的房子的感覺，在女人的意識深處，跟男人進入她的身體很相似。如果房子是男人提供的，那她就能滿足某種平衡的快感或私密的報復欲望。你進入我的身體，我進入你的房子。因此，不能給女人長期提供一套像樣房子的男人是很難長期擁有一個女人的?！堕L恨歌》里的李主任在占有王琦瑤之前，為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愛麗絲公寓頂一套房子。我的不少女友就因為她的男人無法提供她一套可以結婚的房子而與其分手的。在愛情和房子的較量中，房子的力量始終堅挺。

世上的事一定是偏于平衡的。男人買房，看似受了經濟之苦，可一旦擁有了某套房子的所有權，只需坐等，不愁沒女人來把它填實。所以沒有結婚對象，也得先有房子或購房實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其實男人對房子的需要是被女人熏陶出來的，很大程度是為了取悅女人，這與女人對房子先天的臣服絕對不同。男人天生就是一種流浪動物，喜歡四海漂泊，四處為家。而女人對窗外的世界雖也很神往，然而她走出去并非為了駐足欣賞某種景致，而是想把它們折回家做成盆景。

最近房價松動，她終于在機場附近買了一處單元，70平方米的緊湊型酒店式公寓，溫馨舒適，關鍵是家里有樓梯。搬進來前她光著腳趴在地上整整擦了五遍地板，那種結結實實的高興是別人無法想象的。她不是那種隨手就能買套房的富婆，每分錢都是打拼的結果，還要還十五年貸款。她說，找個有房的男人固然容易，可找個相愛的男人卻比買房難多了。不能因為要住房子而混淆了愛和需要。既然那個能為她遮風避雨的男人還沒出現，不如自力更生，也好從容等待愛情降臨。家的感覺不能守株待兔等著一個男人給你。

伍爾夫曾說：“女性要超越不平，首先得有一間自己的房子。這房子包括適當的物質條件，而更主要的是女性完全自己主宰自己的心靈?！笔艽擞绊?，如今眾多單身美眉把奮斗放在首位。如果沒有經濟上的崛起，女人始終是“獨而不立”。劉若英是單身美眉的榜樣。這幾年，她單在上海的黃金地段就購置了兩處高級公寓，似乎做好長線持有的打算。有了房，她即使被人稱作“干物女”也無所謂了，事實上，內心強韌的她漸漸把自己滋潤成了一朵永不凋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