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還不算太遠的日子

我們念衛校的時候,窮,沒有多少錢。偶爾有點閑錢了,就跟同學合伙買包瓜子或者鍋巴,坐在樹陰下一邊吃著,一邊聊著天,比如理想或者別的什么。

別的什么,很雜,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泥里鉆的,水里游的……基本都涉及。當然了,也免不了聊聊愛情。雖然談這類題材,大家起初都顯得比較謹慎,而且盡量裝得滿不在乎,尤其在朋友多的時候。

我們班除了五個女生,其余全部是男的。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尤其我們這些豺狼一般的少年了,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瞄準了上一級的護士班,那些女同學長的……嘖嘖,那可是未來的白衣天使啊!

趁天使還沒長出翅膀之前,怎么著也要先逮幾只,否則太沒面子了。有幾個猛人身先士卒,紛紛出招,沒過多久,就有人抖著膀子招搖:那誰誰誰,已經被我拿下啦!

這種招搖,有兩種意思,一種意思是顯耀自己有本事;另一種意思是說這朵花兒有主啦,大家以后離她遠點,還望諸位潔身自律,好自為之吧。說這話太氣人了,聽到的人無不義憤填膺!

李全就激憤得差點跟人打起來。我們好說歹說才將他勸住,并說了許多關于那個女同學的缺點。李全從此出名了,大家都知道我們班里有個李全。

李全后來拿下了另外一個雙眼皮女同學。他經常約我在校外的小路上當電燈泡,報酬嘛,就是一包瓜子或者鍋巴。我獨自坐在樹陰下,一邊無聊地吃著,一邊喂地上的螞蟻。

當我也摩拳擦掌想拿下某個女同學的時候,學校開始整風了,禁止男女同學來往。同學們氣憤得要命,紛紛表示要起來做斗爭。

我就勇敢地做了表率,在學?！皣来颉逼陂g,我“頂風冒雪”地抓住了一位名叫王玉蘭的女同學,是李全的老鄉。此時,兄弟們都悄悄轉入了地下,而我們倆卻浮出水面。如此不知好歹,簡直膽大包天了!學校開始拿我和王玉蘭做典型,決定殺一儆百。

兄弟們暗暗給我倆打氣,一定要經得起考驗,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呢?熱血沸騰的我和王玉蘭,硬著頭皮跟學校較上了勁,我們倆甚至還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共同翻墻出去看了一場電影……

對于我們的冥頑不化,校方還是相當有辦法的,比如班主任找我倆談心:“你們好好動動腦子,自己被別人當槍使了知道不?別人為什么不跟學校做斗爭,就顯得你們倆能耐啊?簡直是一對傻瓜!”

不管學校是使用了離間計也好,還是真的良苦用心,我和王玉蘭剛剛建立起來的感情如海灘上的沙堡一樣,被水浪一沖就頹然倒塌……雖然事后兄弟姐妹們都對我們倆頗有成見和或多或少的看不起。

我想這畢竟是我的初戀,雖然結局不好,卻也要好好珍惜吧。每每想到此,心里都會不由自主地郁悶起來。李全畢竟是我的好哥們兒,為了安慰我,就經常跟我談起王玉蘭,比如他和王玉蘭在回家的路上都做什么了,或者在一起他們倆人都說了些什么話……

一開始我頗有興趣聽,后來終于不耐煩起來,我說:“李全,拜托你,以后別在我面前提起‘王玉蘭這三個字好不好?”李全詫異地說:“你不是想知道她的事情嗎?”我冷冷地斜視著李全說:“我說過了,我不想聽?！崩钊躲兜貜埓罅俗?。

說過的話,也就是說過了,沒啥了不起。但過了沒多久,整個校園就傳遍了因為一個女同學,最鐵的兩個好兄弟鬧掰了的故事,而且還繪聲繪色、形神俱妙地描述了我和李全大打出手的場景……我當場就懵愣了,作為主人公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為了擊敗流言蜚語,我和李全故意在同學們面前裝好。終于有一天,我們徹底感覺乏味了,本來沒什么,結果讓同學們一說,就有什么了。鬧掰了就鬧掰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不是?

真正看戲的卻是從來不涉足愛情的同學們,他們事不關己地對我們評頭論足也好,或者竊竊私笑也好,但我們還是靜靜地結束了三年的衛校生涯,然后各奔東西走入了社會。在衛校里戀愛過的我們,竟然沒有一對最終走在一起。

反倒是那些在校園里沒有接觸過愛情的同學們,他們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迅速結婚生子,過起了小資生活。而曾經追求過所謂“愛情”的我們這類人,碰撞得血淋淋的傷口還沒有愈合……不知不覺十多年就過去了。

同學們現如今見了面,個個親熱得要命,不管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見了面都無拘無束有說不完的話。也就在前不久,我偶然遇見了王玉蘭,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卻不認識我了。我說:“你真不認識我啦?我是于心亮啊!”王玉蘭恍然大驚:“你怎么胖成這樣了呢?”

事后我跟同學們說起來,神情不由悵惘到極點:“那是我的初戀情人啊,她怎么就不認識我了呢?這才相隔了幾年啊?”同學們就揶揄我:“當初她不是跟李全好了嗎?當然就不認識你啦!”我聽后疑惑地說:“李全?李全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