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

王明新

這是一堂作文課。老師說，講課之前我先讀兩篇同學的作文，這兩篇作文是我們上一堂課布置的作業，題目是《燈光》。在讀這兩篇作文之前，我已經征得了這兩位同學的同意。謝謝她們。

我先讀王棗花同學的作文。

同學們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王棗花身上，這個女生是大半年前插班進來的。此時，坐在后排的王棗花低著頭，一只手不停揉搓著胸前的紐扣。

我的父母都是殘疾人——老師開始讀王棗花的作文：因為在城市里找不到工作，他們只能撿廢品賣錢。每天下午放學后，做完作業，我也幫父母去撿廢品。爸爸雖然只有一條腿，但三輪車卻騎得很好，載著我和媽媽一路飛馳。冷風掠過面頰，落葉在車輪下旋轉，那時候城市里的燈光已經亮了，我和爸爸媽媽從一個小區到另一個小區，從一只垃圾箱到另一只垃圾箱，不停忙碌著。城市的夜晚很明亮，但幾乎所有燈光都不是為撿廢品的人而亮的，因此媽媽準備了一只手電筒。只有一個地方除外，這個地方有幾個很大的垃圾箱，我們每天都能在這里有不小的收獲。這幾個垃圾箱所在的地方本來離路燈很遠，應該很黑，但是在離垃圾箱不遠處有一棟樓房，三樓陽臺上總是亮著一盞燈，那盞燈好像是專門為我們而亮的。我知道那當然不是，因為我們與那戶人家素不相識，盡管如此，我還是要感謝他們。每次撿完廢品離開那里的時候，我總是在心里默默祝福他們……

王棗花的作文讀完了，同學們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教室里沒有一點兒聲音。

下面我讀牛娜的作文，老師說。

春節的時候，爸爸買了兩只燈籠掛在陽臺上，紅紅的燈籠真好看，很多同學都羨慕我。春節過完了，媽媽讓爸爸把燈籠摘下來，因為這樣太浪費電了。雖然我心里不大樂意，但為了節約用電還是同意了。我給爸爸搬了一把椅子放到陽臺上，就在我準備回房間的時候，突然聽到樓下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說笑聲。我站在陽臺上往樓下看，是一對撿廢品的夫妻，他們身邊還有個與我年齡差不多的孩子。由于光線不是太好，我看不清他們的長相，只能隱約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從三輪車上的塑料桶里接著水洗了手，然后開始吃東西。他們一邊吃東西一邊說笑著，好像他們不是來撿廢品的，而是這個城市的白領，我被他們樂觀的精神感動了。

這時候，爸爸走過來，我指著樓下讓爸爸看。不一會兒，媽媽也過來了，爸爸又指著樓下讓媽媽看。

爸爸說，要不留下一只燈籠吧，不然他們看不見。媽媽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媽媽說，把燈籠摘掉，裝一只燈泡吧，這樣光線會更好。我為爸爸媽媽感到高興，因為他們做了一件好事。同時我也為樓下的那一家人高興，因為有一盞燈是專門為他們點亮的，雖然他們并不知道。

作文讀完了，教室里更加安靜。王棗花抬起頭，濕漉漉的目光正迎上牛娜善良的微笑。

（摘自《春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