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

張春風

阿峰是我的大學同窗。我倆性格迥異，他斗志滿滿，我卻安于現狀。所以，大學畢業后，我回到了老家東北，而他選擇去上海打拼。雖然，遠隔千山萬水，但是我們偶爾聯系，彼此從來不生分。

我結婚那天，阿峰突然打來電話：“對不起，我今天不能當你的伴郎了!”我詫異地問：“為什么?”阿峰苦笑了一下，“沒什么，我臨時有事，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那一刻我氣急敗壞，“究竟是什么事情，難道比我結婚還重要，你還是我最好的哥們么?”阿峰不吱聲，我終于憤怒了，“愛來不來，誰稀罕?”

3天后，我收到了一個郵包。原來是阿峰從上海寄來的新婚禮物，精致的盒子里裝著一對穿著婚紗的外國小人，看起來十分溫馨。

這時，妻子靠過來問：“呀，多漂亮的小人呀，是誰送的?”我沒好氣地說：“除了那個沒義氣的家伙，還能有誰?”妻子點了點頭說：“噢，那我丟到垃圾箱里算了?”我立馬急了，“等一等!”妻子哈哈大笑，“瞧，其實你早就原諒他了!”我言不由衷地說：“不是，我只是想親手丟掉!”可是，當晚我就將它偷偷藏到了柜子里。

之后，我倆又重歸于好。阿峰告訴我，他從外企辭職了：他的新公司開張了；他終于拉到了第一筆業務……只有在阿峰的變化中，我才能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因為我的生活千篇一律。

2007年秋天，妻子卻帶給我最大的驚喜，生下了一個8斤重的大胖小子。阿峰得知后，主動請纓要當干爹。我擺譜說：“那可不行，除非寶寶滿月那天，你帶銀碗銀勺過來?！逼鋵嵨抑皇窍胍姲⒎逡幻?，算起來我倆快有兩年沒聚了。

擺酒那天，阿峰卻又變了卦?！皩Σ黄?，我今天又不能去了?！蔽罩娫?，我簡直氣炸了肺，“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日子居然都不來?”阿峰不吱聲，匆匆掛了電話。妻子勸道：“別這樣，也許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闭f罷，妻子搶過電語回撥了過去，誰知他竟然關機了。我恨恨地說：“瞧，這還不是故意的?”

那晚，我一個人喝得酩酊大醉。還說什么為兄弟兩肋插刀，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從今往后，我再也不跟他有任何往來。

時光稍縱即逝。

兩個月后的一個深夜，我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翻開手機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雖然我早就將這個號碼刪除了，但是它仿佛在我的腦海里生了根。怎么都揮之不去。

妻子瞇縫著眼睛問：“誰呀，半夜還打電話過來?”我敷衍道：“誰知道?！闭f罷，輕輕掐掉了電話。誰知我剛躺下，電話又響了。我盯著手機，猶豫不決。妻子明白了，“是不是阿峰?”我不吱聲，妻子急了，“你快接呀，也許他真有什么急事!”我擺擺手說：“管他呢!”說罷。倒頭就睡。妻子搶過手機，摁響了接聽鍵。

很快，一個焦急的聲音連珠炮似的傳了過來：“是大林么?我剛在網上看見一種偽劣奶粉，禍害了許多娃娃，你沒買給寶寶吃吧……”那一刻，我心中最柔軟的部分一下子被觸動了，原來我從來不曾將他忘掉。

我搶過手機，哽咽地說：“放心，寶寶很好，你……現在哪里?”阿峰長舒了一口氣?！昂冒?，我將一切告訴你……”

原來，我結婚那天，阿峰的父親心臟病突發去世了。當時。他剛踏上回老家的火車。大喜的日子。他不想破壞我的好心情。我真的難以想象，他怎樣強忍悲痛給我電話道歉，末了，還不忘為我挑選結婚禮物。

寶寶滿月那天。阿峰在趕去機場的途中遭遇了車禍。當時，他失血過多，差點死掉。臨進手術室前，他硬是撐著最后一股力氣，給我打了電話。我終于想起來了。怪不得那天他的聲音很吃力，仿佛喘著粗氣，只是我太粗心沒聽出來。阿峰在醫院休養了兩個月，這幾天身體才有所好轉。

我哭著說：“對不起，求你原諒!，阿峰問：“我倆還是不是好哥們?”我破涕為笑，“當然是了!”阿峰也笑了?！澳沁€說什么原諒……”

放下電話，我下定了決心，明天就帶妻兒一起去上?？窗⒎?。那一晚，我睡得特別踏實。妻子說得對，為什么每次我總等著阿峰來看我呢?有時候朋友之間的距離只有心到門口那么長。

(圖／王藝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