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忍的愛

張春風

1965年冬天，她在一家偏僻的醫院產下了一個女嬰。但是她無力撫養，迫不得已，在一個瑞雪飄飛的清晨，她將女嬰放在一個村婦的門口。她知道那是一個好心的村婦，結婚好幾年都沒有兒女。

18年后，女嬰長成了一個大姑娘。村婦從箱底取出了當年的那個襁褓，細數著女嬰的身世。她鼓勵女孩尋找生母的下落，她說她完全不介意。女孩悲喜交加，當晚，她抱著襁褓哭了一夜。她決定找到生母，然后給兩個母親盡孝道。

女孩在報紙上登過尋親啟事；造訪過鄰近每一家醫院當年的生育記錄；她甚至一路找到了生產襁褓布料的廠家……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勞。到后來，她近乎絕望，她甚至相信，生母早已離開了人世。

再后來，女孩結婚生子，生活仿佛恢復了平靜。2005年的冬天，村婦得了絕癥，女孩盡守孝道，日日守候在病床前，直到村婦安然辭世。

突然有一天，一個陌生的老婦敲響了女孩的家門。兩人只片刻的對視，便已淚眼迷離，因為彼此實在長得太像，尤其是眼睛和嘴巴，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老婦果真是女孩的生母，她其實就住在附近。這40年來，她始終關注著女孩的生活，每一個重要的時刻她都在場：女孩4歲那年第一天上幼兒園，哭鬧不已；女孩8歲那年，第一次興奮地帶上鮮艷的紅領巾；女孩20歲那年，穿著大紅的喜服風光出嫁……

女孩哭著問：“你明明知道我在找你，為什么一直不出現?”老婦羞愧地低頭：“我不能分割你對養母的愛，只要她在世一天。我就不會出現，因為她是你惟一的母親。但現在你屬于我了……”人說，母愛可以不顧一切，但這是母愛的另一種方式，她為此放棄了一切。這樣的母愛如涓涓細流，隱忍而綿長，因此釋放得更加絢爛。

(王潤琴摘自《邯鄲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