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外四首)

劍 方

我獲得谷物

但我失去碧綠的田野

我獲得寧靜

但我失去與愛情握手言和的機會

獲得風速后

我已經輕得無人相信

獲得一次話語權

卻發現，原來我就是啞巴

我獲得一根肉刺

我獲得不少疼痛

石頭飛翔

讓石頭體驗輕

讓石頭有生長肢體

甚至羽毛的渴望

多么愜意，石頭飛翔

擊打風，駕馭風

獲得離地的快感

短暫包容了永恒

石頭落于另一處草窩

我想——

讓它安靜地產出一枚鳥卵

用數世紀的時光

它以為我是一個稻草人

時間黏稠

一個下午約等于千年

歲在春末

青草破土輪回

輕舉殘陽如血

風來來往往，邀我入夏

我獨坐，抱定一念

頓忘身在何處

一只過路的鳥

誤以為是稻草人

落在我的帽檐上

叫聲竟將山谷填滿

適合

這一片山野

適合那些皮膚粗糙的人居住

這一群沒遮沒攔的山民

適合粗茶淡飯的日子

這一壟地，適合栽上紅薯

又香又甜的溫飽藏在土里

槐樹花適合于清明節

一串串白掛滿離9人的懸念

野菊和映山紅適合開在山腳

它們用孤獨與熱烈

舉著村莊不易察覺的美

妻子的腰身、肩膀，適合挑起一百斤

男人厚實的腳板

四十三碼的解放鞋

適合踩平田埂

也適合走進城市的建筑工地

我只有這么多鐵

我只有這么多鐵，如果你要

犁尖、草鋤或是一把鐮刀

我會搭上好鋼

我只剩一點點好鋼

好鋼，當年用在了青春刀口上

我只有這么多鐵

你莫指望我連出火車和工廠

請看這紅爐、風箱

還有這鐵砧子

我怎么能出賣鐵砧子

它是本村最忠厚的啞巴兄弟

敲—錘只哼一聲

哪怕只有一兩鐵，你也別說

我是沒用的廢鐵

我只有這么多，一兩鐵

我也要打三枚釘子

掛住一生中的三件寶貝：

良心，力氣和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