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或者有關水(組詩)

白花系列:無題4

怎樣在夜晚失重,漸漸

失去雙腳,丟失手和頭顱

怎樣從迷失中醒來并找回它們

晨光明亮,田野中彌漫的水

田地里朦朧的綠和小提琴

云朵的牧群在遠方緩緩移動

盛開到頭頂蓬松而純白

直至天邊一片藍色的明凈

在早晨飲水,捧涼水洗臉

鏡子里浮腫的眼皮和肚皮

在早晨長跑,哦快跑,快跑

太陽出來就要灼燒我

白花系列:無題5

——致W.Stevens

(沒有什么能安靜得勝過

月亮移向夜晚的方式)

而我慵懶的依賴在藤椅的

盆形環臂,撓癢,忍受

自己的腳臭,摳左側鼻孔

坡讓我徹底拒絕貓

它們在夜里開始疑神疑鬼

不再溫順地躺下打呼嚕

(而我在過去的未來時中

書寫一場急驟的暴風烈雨)

遙遠的北方火焰在無垠的水域

像石頭跳動自山坡滾向頭頂

它們不安的燃燒和爆裂。蒙蓋住

月亮、貓、血質的水,以及

攀爬著所有借力于樹叢的沙沙聲

白花系列:無題6

水同沙子般流失。因而

空氣變輕,草木枯榮相易

流失的水是把幽冥的火

秋季。天空不息的河流通道

愈加開闊。所有的風都吹自

水底,吹皺河床和床單

最初的水源自哪里?

我在每一首詩中糾纏

并暢飲它。亦于每件

可觸之物的內部,傾聽流動

或某種水質的流動的形式

情人

在黑夜,她的身體慢慢松弛和舒緩;

黑夜里,她枕著我的肩胛

均勻呼吸,身體輕微地起伏;

她的身體因為缺鈣而

在我懷里不時顫栗。

這座幽閉的安靜的

房間,被筑建在公路旁邊。

卡車奔跑,撥開夜晚的水。

它們一刻也不停止喧囂。

(這些行駛的機械的聲音

在高速的運動中喪失了

原有的密度,像風塵一樣

在荒野迅速彌漫)

夜晚將如期待愈來愈靜。

夜晚將被替代。那就讓

我們相擁,他們流淌。

雨水

這些一塊塊漂浮在空氣中的

厚厚的海綿,沒有忘記

在白天汲水并在夜晚痛哭

(予之以源的是團叫做太陽的火)

夜晚雷聲滾過,雨迅速得

像災難一樣突然降臨

讓我和兄弟們的身體潮濕

水,水從地面上漸漸升起……

水,水拍打水的聲音,滿世界

水拍落枯葉的聲音

水洗骨頭的聲音

水擁抱、親吻的流動的聲音

琴鍵在鋼琴身上瘋狂尖叫

淅瀝淅瀝(聲音充滿空間,空間

霎時破碎)就像風不斷吹動我

和我的耳膜,一刻不停

(陳文進,80后青年詩人,現居四川宜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