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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好自己的偶像劇

2009-08-31 02:58
詞刊 2009年8期
關鍵詞:吳宗憲周杰倫原創

一 盈

他身上有兩個關鍵詞,一個是“才華”,另一個是“相貌”。有“粉絲”這樣評價他:“橫溢的才華嚇跑了臉上的帥氣?!边€有人描述他的長相:“有驚無險,像街頭路人甲?!弊顡p的莫過于吳宗憲“歹毒”的大嘴:“看看他的詞,再看看他的臉,這時你才明白,原來上帝多么公平!”

此刻,被人捉弄的他像小學生般坐在我面前,姿勢端正穩當,帶著一種刻意而為的老成莊重。但隨著談話的深入,他漸漸興奮起來,身體語言頻頻增加,眼神變得單純而快樂,令人不由自主聯想起遙遠的臺北,雨后的花園里,他拿著鏟子,心滿意足地蹲在一片自己搭建的微型“桃源”前,傻呵呵直笑。

事實上,在我眼中,所有關于他的調侃都有些言過其實,就像人物漫畫,夸大人物外形特點從而達到會心一笑的目的。他并不丑,是典型的閩南男子:矮,黑,憨厚,敦實,普通話含糊、拖音,“醬紫”與“這樣子”分不清。不同的是,他學會了打扮——花襯衫領子從藍牛仔外衣中翻出來,扣子大方地解至胸前第三顆,腦袋上扣頂花哨的牛仔棒球帽,后面翹著細細的馬尾,明星“范兒”十足。

他便是方文山,周杰倫的“御用”詞人。從幾年前的《娘子》、《雙截棍》、《東風破》、《七里香》等一直到去年感人臟腑的《菊花臺》,他幾乎包辦了周杰倫所有膾炙人口的精品,成為今日歌壇中無法振動的“指標性人物”。

“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這話放在今天或許過時,但方文山卻對它有切身感悟:“如果說‘勵志是一件商品的話,還有什么人比我更有資格、更適合代言呢?”聽聽,又是一個麻雀變鳳凰的故事。

《讀者》(原創版):你曾以自己的親身經歷為范本寫過一本勵志書《演好自己的偶像劇》。之所以有如此感悟,是否因為自己的成長故事充滿勵志色彩?

方文山:成長對我來說并非一帆風順。我出生在臺北一個普通小鄉鎮的藍領家庭,故鄉是桃園龜山。因為家境不好,我很小便開始勤工儉學了。每到寒暑假時我一般都會外出打工,比如送報紙、當餐廳服務員、做業務員、當高爾夫球童……當時也會覺得苦,但現在回想起來卻蠻感激。因為有過那些困頓、不如意和苦難,今天的自己才會懂得惜福。

《讀者》(原創版):你在歌詞創作方面的成功,大家更愿意歸功于“天才”甚至“鬼才”兩字。果真是這樣嗎?

方文山:不算是。其實我很晚熟,不像很多天才兒童那樣從小展露鋒芒,只是從小喜歡亂寫而已。我的學習成績不好,一直沒有明確目標,直到二十多歲退伍才認定電影和寫作是自己的理想,開始大量寫字。

《讀者》(原創版):既然電影和寫作是你的理想,那為何卻寫了歌詞?剛開始寫時是種什么狀態?

方文山:當年我本想進電影圈發展,但是行業不景氣,只好退而求其次寫歌詞。我想反正都是創作,總有一天,自己會慢慢靠近電影圈的。當時我的工作是安裝防盜系統,類似水電工。工作時我會隨身帶一個筆記本、一支筆,邊工作邊想歌詞。有時突然想到一句好歌詞,趕緊停下工作,掏出筆記本,把歌詞記到本子上。就這樣,一年下來寫了一百多首,四處投遞出去,最終只有憲哥(吳宗憲)回了我的電話。

《讀者》(原創版):當時是什么感覺?有沒有想過如果吳宗憲不回你的電話,將會怎么辦?

方文山:當然很吃驚、很意外,不敢相信電話那頭真的是吳宗憲。(笑)不過即便接不到憲哥的電話,我也想方設法進入這個圈子,比如去唱片公司或電影公司當行政助理。

《讀者》(原創版):看來你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方文山:是的,只是我更是一個懂得步驟的理想主義者。

《讀者》(原創版):與吳宗憲簽約,是否令生活發生很大變化?

方文山:沒有。簽約不代表有收入,只能證明自己是公司的人,作品會優先采用。當時簽了很多人,大家都需要拼歌。譬如說一首旋律定下來,好多人寫歌詞,互相比,誰的被采用才會有報酬。如果沒有被采用,是連底薪都沒有的。所以競爭也是蠻殘酷的。

《讀者》(原創版):什么時候你的歌詞才被首次采用?

方文山:進公司一年后。在這一年時間里,我沒有任何創作上的收入。當年簽約那么多人,最終也只有我和杰倫熬了下來,其余的最終都另謀出路了。

機會顯然眷顧方文山。當吳宗憲幸運地光顧之后,周杰倫又呼嘯而來。9年前,這個和方文山同時被吳宗憲選中的青蔥少年還只是一塊璞玉,未經雕琢,粗糙黯淡,但方文山卻隱約感受到那青澀背后逼人的光。

《讀者》(原創版):周杰倫給你的最初印象是怎樣的?

方文山:我們同時被憲哥簽下詞曲經紀約。起初對杰倫的感覺是:嘿,這個年輕人有些與眾不同,做事酷酷的,可他憑什么那么酷?慢慢接觸久了,我發現他的確不錯,他的音樂的確比別人更有創意。一年后他簽了歌手約,顯然是個可造之才。

《讀者》(原創版):你和周杰倫算是一對名副其實的黃金搭檔。但是任何黃金搭檔的形成都不可避免地會經歷一番艱苦打磨。能不能談談你們這對搭檔是如何磨合的?

方文山:我和杰倫并非一開始就搭檔,只是我們慢慢發現,彼此合作最默契、最能擦出火花。于是漸漸固定下來。剛開始合作也有摩擦,比如針對一首歌,我會認為多寫幾個字或換另一種寫法能令它更飽滿。為了維護作品的完整,我寧愿不拿版稅也希望他重唱。但他卻認為重唱不一定達到這個效果,就不愿意重唱。印象最深的是《娘子》那首前面的一個RAT,他很即興地把我的歌詞當RAT唱,我覺得意思不完整,想重寫,但他卻認為自己唱得已經很OK、100分了,怎么也不愿意重唱。漸漸地我也學乖了,以后他再唱歌,我就坐在錄音室里隨時修改,不會等錄完音后再犯難。

《讀者》(原創版):你曾經說過,周杰倫是天才型作曲者,你卻是用功型作詞者。你們的天才和用功分別體現在哪些方面?

方文山:杰倫的創作渾然天成、揮灑自如,好像神來之筆或天外飛仙。每當他有靈感時,就把自己關在屋里,不吃不喝,一兩個小時就能創作出作品??晌业膭撟骱苡懈拍?。比如寫一首歌,第一段寫好后,我三天不再碰它,到了第四天,我接著再去寫第二段,下一星期,又去寫副歌。在寫歌的過程中,我會比較謹慎,會去收集資料,隨時補充打磨。

目前,“粉絲”們為方文山與周杰倫的地位吵得不可開交。一種說法是周杰倫捧紅了方文山;另一種說法是方文山成就了周杰倫。更有觀點認為:這個年代,如果沒有周杰倫,音樂將會很寂寞,如果沒有方文山,周杰倫也會很寂寞。

《讀者》(原創版):關于你和周杰倫彼此的作用,很多人都在探討甚至爭論不休。你自己認為呢?

方文山:我們是相輔相成的。曲是架構,詞是衣服??晌矣X得,杰倫的曲天生已經很勻稱了,旋律本身已經很動人,即便沒有我的詞,它一樣存在,不會折損到什么程度。我只是幫他的旋律加畫面,提供故事,讓它更有血有肉。

《讀者》(原創版):周杰倫給你下了一個定義:一點兒也不天才的詩人加鬼才加呆子的笑柄老實人。是這樣嗎?

方文山:(笑)很貼切呀。人都有多個側面,我在某些方面很遲鈍。比如電腦、英文很差,生活能力基本是白癡,很笨的。呆子就呆子吧,無傷大雅。至于笑柄老實人,可能因為我們平常愛惡作劇,愛搞笑吧。(笑)

《讀者》(原創版):你如何評價周杰倫?

方文山:自戀、天才、搞笑。生活中,杰倫和我愛互相捉弄。比如他生日時,我可能安排一些朋友演警察嚇唬他;而我過生日時,他會安排朋友演狗仔隊跟蹤。(笑)

《讀者》(原創版):有沒有想過如果搭檔不是周杰倫,而是別的歌手,你的歌詞還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嗎?

方文山:我想不會。好的作品需要好的曝光平臺,正如一個好演員需要一個好導演。反之,即便他的演技很好,但總演二三流的影片,大家也不會欣賞。杰倫的曲風便是強有力的曝光媒介,這種強強聯手的效果便是“1+1=3”。

《讀者》(原創版):從吳宗憲到周杰倫,你擁有兩次令人艷羨的機會。由此看來,你也算是相當幸運的人了。

方文山:是的。但我覺得機會和實力同樣重要。如果沒有實力,當機會來臨時,你無法長久把握。機會是叩門磚,實力是枝繁葉茂的保證。

《讀者》(原創版):9年來,你們這對黃金搭檔創作過許多優秀的作品。你自己最滿意哪一首?

方文山:《菊花臺》。這首歌有點兒像量身定做。杰倫先給我看電影腳本、花絮,于是我便明白歌詞要表達的元素:菊花、季節、分享等。因為主軸很清楚,所以我寫得也順利。

從《雙截棍》、《東風破》、《七里香》,直到今天的《菊花臺》,方文山用天馬行空的文字與瑰麗的想象一次又一次沖擊我們的感官。關于自己“鬼才”的秘訣,他老老實實解釋:演好自己的偶像劇。

《讀者》(原創版):置身于競爭激烈的音樂劇,你覺得自己的歌詞能在浩若煙海的作品中脫穎而出,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方文山:風格。創作歌詞時,我會故意強調段落與段落間不見得有關系,但閱讀時依舊有主題。比如《愛在西元前》,我的第一句歌詞是:“古巴比倫王頒布了漢謨拉比法典,刻在黑色的玄武巖,距今已經三千七百多年?!边@句話只是敘述歷史,并沒有什么特別。但第二句是“你卻在櫥窗前,凝視碑文的字眼,我卻在旁靜靜欣賞你那張我深愛的臉”。如此一來就把人稱代詞“你”、“我”、“他”聯系起來,把情緒連貫起來,整體形成了感覺。

《讀者》(原創版):你的歌詞有濃重的東方民族韻味,也有懷舊氣質。這是否是你個性的反映?

方文山:中國電影和古典詩對我影響很大。我個人也喜歡懷舊復古,喜歡舊東西,車牌門牌、殘磚片瓦以及一切和歷史相關的東西。因為歷史已經灰飛煙滅,但它們卻帶著歷史的印記,很有感覺。

《讀者》(原創版):“特色”這兩個字令很多作者又愛又恨。在這個文藝泛濫的年代,尋找自己的特色或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方文山:我想大家焦慮的不應該是風格的確定,而是作品要源于自己的內心與原創,沒有模仿或抄襲別人。風格的形成是一個慢慢積累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不能急躁,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要幻想憑一首歌就確立風格。我們不也努力了很久才慢慢被大家接受嗎?只有當作品積累到一定程度了,大家才會關注你、評論你,才有可能讓你成為風格鮮明的作者。

《讀者》(原創版):你曾經說過一句話:一個人最大的悲哀是不想當自己。

方文山:幾年來,我在圈內看到許多年輕人不想扮演自己,永遠羨慕別人。比如王小明本應該是快樂的男生,應該和朋友爬山、健身,但他卻不想當王小明,而是成天幻想當周杰倫、劉德華。我覺得,即便演藝圈出現一個章子怡,可你更應該看到學表演的成千上萬人。與其羨慕別人,耽誤自己的人生,不如多看看那些失敗的案例。

《讀者》(原創版):你的詞里有濃重的思鄉情結,比如娘子、琵琶、牡丹江等。這些年,你也經常往返于臺灣與大陸之間。關于大陸,你的感受是什么?

方文山:距離是一種美。沒有大陸之前,我會有很多憧憬與想象。比如北京,我會高想有很多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胡同等。但來到這邊,我才發現大陸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古舊滄桑。北京把很多與歷史相關的東西都拆除了,現代化比臺北還厲害呢。剛開始我會有些失落,但久了也漸漸明白傳統與發展的兩難。

記者手記:

方文山太紅了,以至于這個采訪不得不分兩次進行。前半部在北京,后半部分電話追到上海,就差沒通過海底電纜,隨著他的行蹤到臺北了。

數年前,這位當紅詞人還是位頭頂安全帽、拎著電鉆奔波于塵堆瓦礫中的藍領水電工,可如今,他已經坐在豪華會客廳里,在頻頻閃爍的鏡頭中,舉止得體地應付一撥又一撥記者的進攻。

在“一切皆有可能”的今天,人人都有理由憧憬由麻雀變成鳳凰。只是,變成鳳凰的方文山卻一再提醒:先甘心當一只麻雀,潛心演好自己的偶像劇。否則,既錯過麻雀的歡愉,又無法企及鳳凰的榮耀,那豈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轉自2007年7月《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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