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王子（中）

火棘果子

日月之戰

我想人哪,可不能輕易許愿,否則愿望一旦真的實現了,也許會給你帶來更多的煩惱。那時我才動過想看看月亮王子長什么樣的念頭,誰知,愿望是達成了,可是也把我引入了一個大煩惱中。

記得那一天,爺爺帶我去集市上趕場——農村里不像城市那樣到處有商店的,如果要添置什么家什的話就非得上集市上去買了,這就是“趕場”——別看就只是去集市買個東西呀,因為農村里基本什么東西都能自己生產,平時是很難得有機會去的呢!所以就算爺爺只是去集市買個掃帚,我也死皮賴臉地一定要跟著去。更何況,我還沒有趕過場呢!

集市離家好遠,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到。不過,要是你在走路的時候能夠看到快樂的賣菜人擔著他自己種的小菜邊高聲歌唱著自己編的“賣菜歌”從你身邊經過;還能看到有人擔著一籮長著粉紅鼻子的可愛小豬“嘿呦嘿呦”地往前趕,小豬在籮子里“哼哼哼”地唱小曲;在炎炎烈日下還能遇到一條冰涼清澈的小溪給你解渴,只怕再遠的路程你也不會覺得累的,對不對?所以到集市的時候我還能精神十足地跑來跑去左摸摸右看看,爺爺可就不行啦!他發現又不能管住我又不能跟上我之后就只好囑咐了我幾句就把我放開了,而他則在后面慢騰騰地對著幾把掃把精挑細選。

說真的,不管誰都應該趕回集試試,那種感覺可是你在大街上怎么逛也逛不出來的。集市開在來往人較多的馬路上,馬路外是綠油油的稻田,做各種生意的攤位就在馬路兩邊擺了一路。一塊布,上面擺滿了商品:什么牲口鏈啦、牛鈴馬鈴啦、彩色塑料珠子做的首飾啦,這就成了一個小小的商鋪。賣牲口、買菜的更簡單啦,隨便相中個寶地就把籮筐或是擔子往地上一放就吆喝起來,馬上就能圍攏不少人呢!那個熱鬧啊,讓我恨不得把眼睛長在手上——這樣就又能看得高些又方便從某個縫隙里擠進去看熱鬧了。

這樣喜歡湊熱鬧的結果居然是:我迷路了!當我發覺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一條寬闊的馬路上,四周幾乎沒有人。我是怎么來的?我腦子里一片空白。誰知道怎么我的耳朵里還在響著剛才那些鬧哄哄的聲音,人卻已經走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來了?真是樂極生悲呀!

“爺爺?”我急了,四處打轉轉,想走上一條熟悉點的道路?？墒亲咧咧鴧s發現都是些根本沒有見過的風景。難道我回不去了嗎?想到這里我快要急哭了,一邊帶著哭腔喊爺爺一邊抹著眼淚尋找出路。

偶爾從我身邊路過的人都帶著好奇而又憐憫的眼神看著我,卻沒有一個人上來跟我說話。而我則帶著一股子倔強寧愿使勁哭也不愿意主動求助于別人。終于有個老婆婆走到我的身邊,問我:“小姑娘,你怎么啦?”我像遇到救星一樣把所有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她,她摸了摸我的頭,說:“不要急,你會回到家的。你爺爺叫什么名字呀?”我聽這話可傻了眼:我從來沒有想過爺爺也會有名字,我一直以為爺爺的名字就叫“爺爺”呢!

老婆婆嘆了口氣,又問,“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常笑晴?！?/p>

“你姓常?”

“是呀!我們村子里的人都姓常?！?/p>

“原來你是常家村的呀!”老婆婆的眼睛瞇了一下,然后說:“我跟那里很熟的,要不這樣吧,我家里還有點事,你先到我家休息一下,晚些我再送你回去呀!”

“好啊!”啊,真是太好了,遇到救星啦!我樂呵呵地跟在老婆婆后面走,完全忽略了剛才老婆婆一閃而過的表情。

老婆婆一到家就拿出好多好吃的給我吃,還倒了杯茶給我,然后她自己就進里面忙活去了,也不知道在忙活啥,老半天也不見出來。這終究是陌生人家里,加上我心里牽掛著爺爺——他把我丟了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樣了——我一點東西也吃不下,匆匆喝了兩口茶就站起來在屋子里轉圈圈。

四方桌。奶奶家也有,奶奶家的桌面上還畫了一只大老虎呢!不過,老婆婆家桌上畫的公雞打鳴的圖也很漂亮啦!

被水泥填好了的火炕。奶奶家的火炕也填了,到了冬天奶奶就會把水泥撬掉灑上草木灰架上鍋子給我們煮火鍋呢!

大櫥柜。奶奶家也有。也是分了三層,最下面一層用兩扇櫥柜門關了起來,里面存放干貨等一時用不著的東西。從中間這層開始要比下面這層薄一半,中間擺放的是碗具。大碗、小碗、盤子湯盆,連杯子有時也放這里的。最上面那層是放菜的,也有兩扇櫥柜門關著。奶奶總是把一頓吃不完的的菜全都放在這里,等下次吃飯的時候熱一熱又可以吃?？梢哉f這是我最喜歡翻的地方了,嘿嘿。

啊!我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想到奶奶家。真想快點回家呀!可是我在客廳都轉了幾圈了,老婆婆還沒有出來。

“老婆婆!”我終于忍不住想催催她。

“哎,再等會,馬上就好了啊!對了,你幫婆婆到櫥柜里拿個勺子來,好嗎?”

“哦!”為了早點回家,我順從地打開最上層的櫥柜門,里面果然擺放了一些剩菜。勺子和筷子就插在靠近櫥柜門關節處的竹筒子里。我從竹筒里提起勺子,突然,櫥柜里的碗筷都消失不見了,里面變成了一個黑呼呼的大洞,狠狠地把我往里面吸。

“老……婆……婆……救命呀!”我困難地喊著,抓在櫥柜門上的雙手已經支撐不住了?；秀敝形液孟衤牭嚼掀牌偶怃J的笑聲:

“去吧,去吧,太陽王子一定會喜歡你的!哈哈哈哈哈……”

我終于被吸進了黑洞,并在黑洞里旋轉著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藍色的地上,四周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哦,除了一個會動小黑點。仔細看來仿佛是一個人蹲在那里。我好奇地走上前去,發現那真的是一個人。他有一頭火紅的頭發,披著金色的斗篷,穿著一身金光閃閃的衣服,正一手握著畫筆,一手托著調色板趴在地上專心地畫畫呢!我這時才注意到,整個藍藍的地上已經被他畫滿了,他現在正在加深著這幅畫的色調。

“哇!好棒啊!這都是你畫的嗎?”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恐怕沒有一個畫家能夠比得過他的畫。

他好像被嚇了一跳似的抬起頭來,很快就用嚴厲的眼神代替了驚訝:“你是怎么進來的?”

說實話,我被他的眼神嚇壞了,可是我還是裝做若無其事的說:“我也不知道,一個老婆婆把我給騙進了一個大櫥柜里,我就到這里來啦!”

“老婆婆?”他皺了皺眉頭,然后什么都明白了一樣提起一側嘴角笑得我毛骨悚然:“你是那個出了名的崇拜月亮王子的常家村里的孩子吧!這可真是個好禮物呀!”

“我們村子是不是崇拜月亮王子我不知道,不過我是常家村的沒錯。你怎么知道呢?”

“哈哈哈哈……”他仿佛遇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樣大笑了半天,才回答說:“因為我就是常家村最討厭的太陽王子。你是被擁護我的人抓來送給我的禮物?！?/p>

完了。我絕望地想。說不定太陽王子會把我吃掉。

“那你打算怎么處置我?”

“還沒有想到,等我畫完畫再說吧?！?/p>

那就是說他不打算吃我啦!我重新又高興起來,看著他在地上涂涂抹抹?！疤柾踝?你的畫真的畫得好漂亮呀!”我決定多拍拍他馬屁,也許他一開心就不想殺我了還會把我送回去呢!

“那當然啦,這還用說?”太好了,太陽王子好像很高興。我決定再接再厲:

“這幅畫好像畫的是傍晚的天空啊!難道說,我們每天看到的美麗的天空,都是你畫的嗎?你可真是了不起呀!”

“哈哈哈哈!看來你比你們村子里那些老頑固要懂得欣賞多啦!他們只喜歡聽月亮王子的演奏,對我的作品卻不屑一顧?！?/p>

“什么?月亮王子會演奏嗎?難道他是音樂家?哇!你們兩個好厲害哦!一個是畫家,一個是音樂家,你們的爸爸媽媽豈不要高興死啦!”

“嘿嘿,還好啦!”太陽王子居然害羞起來,看來他也不像老爺爺說的那么壞嘛!“不過我們沒有爸爸媽媽?！?/p>

“啊!對不起呀!”我懊惱極了,什么臭嘴巴!

“沒有關系,我們從懂事時候起就沒有見過爸爸媽媽,只認識彼此?！?/p>

“那你們應該很親呀!為什么還吵架?”完了,好像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呀!

“我就討厭他!他哪里比我好了,大家都要喜歡他?”太陽王子激動起來,他手一揮,毛筆上的顏料灑了出去,在藍藍的畫布上甩出條白色的長線。我暗想,地上的人看到天上這條白色的線會不會以為是噴氣式飛機飛過的痕跡啊?

“哪里都比你好?！?/p>

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肯定也不是太陽王子說的。那是誰說的呢?

“啊!月亮王子!”他一出現我就知道他是月亮王子,因為他和太陽王子長得很像,除了頭發的顏色和給人的感覺之外。月亮王子是一頭銀色的長發,給人一種優雅、安靜的感覺;而太陽王子是火紅的短發,給人充滿活力、熱鬧的感覺——還有些孩子氣。

“小晴,過來,你爺爺正擔心你呢!”月亮王子微笑著伸出手來。

我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卻被太陽王子拉住了?！八F在是我的人質,豈是你想帶走就帶走的?”

“難道你還要和我比試嗎?”

“說對了?！碧柾踝咏庀滤鹕呐L,月亮王子也馬上解下了自己的銀披風。他們把披風翻過來用黑色的那一面遮住了太陽王子的藍色畫布(我想這時候地面上一定是烏云密布了),然后拔出劍開始決斗?；鸸庠谒麄兊膶殑ο嘧驳臅r候迸射出來,發出雷鳴般的響聲。我心里好害怕呀!可是我得制止他們。

“停,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辈恍?他們根本聽不見!他們戰斗了一回合分開后又迅速的拖著寶劍奔向對手,再打再分開再分開再打,我連一點插手的機會也沒有。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各自喘息的時候,我才有機會站到他們兩人中間張開雙臂阻止他們:“別打啦!這樣打下去永遠都分不出勝負呀!要不這樣吧,你們兩個都表演自己最拿手的本事,看地上的人們更喜歡誰,誰就贏了好不好?”

他們倆考慮了半天,終于同意了我的提議,并且請我代表地上的人們來做裁判。

我說:“太陽王子的畫我已經看過啦,的確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把輪廓勾得這么細致,把顏色涂得這么漂亮的。不過我也要聽聽月亮王子的演奏才能做出公正的判斷,不是嗎?”——如果你覺得我把太陽王子夸得太過了,你也可以抬頭看看天空,它不美嗎?不止是天空,花草樹木、大地上的一切甚至是你的皮膚全是太陽給上的色,難道畫得不美嗎?

月亮王子聽了點點頭,他和太陽王子一起把自己的斗篷扯開披在身上,然后太陽王子靜靜地坐在一邊不說話,和我一起看著月亮王子盤膝坐了下來。月亮王子把項鏈從胸前取下變大了,竟然是一把像琵琶一樣的樂器!不過它的底端又大又圓,那好像是一種叫“月琴”的樂器吧。他信手一撫,月琴立即發出一陣美妙的聲音,連天空都仿佛變得清澈起來。月亮王子開始演奏了。他閉上眼睛,仿佛陶醉在自己的音樂里。清風從面上撫過,我仿佛看到了一輪圓圓的月亮掛在天空,月光下一切都被這琴聲陶醉了。樹靜悄悄地站立,水靜悄悄地流淌,連歌唱家——小鳥也靜悄悄地呆在窩里聽這世上最美妙的音樂。螢火蟲出來了,它們忽悠悠地往上飛,飛到月亮身邊變成一顆顆可愛的星星再也不動了,就只想永遠聆聽這美妙的琴聲。

我在陶醉之余悄悄地嘆了口氣,他們兩個都是那么出色,我真不知道更喜歡誰了……等下我到底要怎樣裁判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