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中的因果連詞

孫懷芳

（臨沂職業學院，山東 臨沂 276000）

漢語因果類關聯詞出現較早，據孫錫信（1992）考察，在中古時期的語料《世說新語》中因果連詞已有8個：故、是以、是既、所以、為、為復、因、由。我們以具有山東方言背景的《醒世姻緣傳》（以下簡稱《醒》）為語料對其中的因果類關聯詞進行窮盡性考察，以了解因果類關聯詞（包括關聯副詞）在近代漢語末期的語料《醒》中的使用情況。

一、表原因的連詞

《醒》 中表因連詞共出現4個：“因”，“為”，“因是”，“為是”。從使用情況上看，“因”的使用頻率最高，出現了404例；其次是“為”，70例；而“因是”和“為是”出現頻率較低?，F代漢語中常用的表原因的連詞“因為”在《醒》中沒出現，值得注意的是，古漢語中的常用關聯詞“緣”在《醒》中也無用例，因果連詞的使用在語料中體現出過渡時期的特色。

語料中，因連詞與果連詞或副詞經常搭配使用，構成固定句式，使得因果句在表達語意上更加嚴密。以下是我們統計的《醒》中因連詞搭配表果連詞或副詞的使用情況：

所以故因此以此故此便就才遂于是以致單用合計因52 5 1 1 1 4 7 3 1 1 2 326 404為4 2 1 63 70因是2 1 2 5為是1 1

（一）因。

1.單用的“因”。

從語法發展的角度看，連詞“因”是由引介原因的介詞“因”進一步虛化而來。在《醒》中，“因”用作引介原因的介詞的現象還很常見。

晁大舍枕頭上叫道：“妙！妙！妙！咱因甚往他班里去借？淹薺燎菜的，臟死人罷了！咱自己做齊整的。脫不了也還有這幾日工夫哩?！保?回）

連詞“因”單用較多，《醒》中326例，其中，有兩例為前果后因的句子。

婆婆因他氣成了癱癥，他也從不曾回去看婆婆。（56回）

狄希陳道：“欺主凌人，是因他欺主人家，又眼里沒有別人；暴殄天物，是說他作踐東西，拋撒米面。（56回）

2.搭配使用的情況。

“因”是《醒》中使用頻率最高的表因連詞，搭配使用的能力也最強，構成10種句式。

（因，所以）況又他處心不善，久有迷戀晁大舍的心腸。只因晁大舍莊內佛閣內供養一本朱砂印的梵字《金剛經》卻有無數諸神護衛，所以不敢進他家去。①

（因，故）他說：“玉皇因我書熟，故聘我做太子太師。我若記不的了那書，那玉皇還要我做甚？”（42回）

（因，因此）狄希陳道：“我因如今程先生恁般瑣碎，想起從了汪先生五年不曾叫我背一句書，認一個字，打我一板，神仙一般散誕！因此感激先生，已是要哭了?！保?1回）

（因，故此）只因狄希陳叫小的到跟前勸了他勸，故此告上小的作證。（82回）

（因，便）狄賓梁是個不識字的長者，看長的好人，不因那兒子不跟他讀書，便絕了來往……（35回）

（因，就）蘇錦衣因燈節放假，閑在家里，就留劉錦衣賞燈過節，甚是繁華。（5回）

（因，才）虧不盡得娘叫我醒來，被皮狐壓得好苦。因娘叫得緊，才跳下走了。（92回）

（因，遂）狄希陳因白姑子不曾在家，遂與老白敘說閑話，因問老白從幾時到庵。（65回）

（因，于是）四則日逐與那權奶奶、戴奶奶相處，京師女人，那不賢惠，降老爸，好吃嘴，怕做活，一千一萬，倒像一個娘肚里養的，越發看了不好的樣式，且是因有前生夙仇，今生報復，于是待那狄希陳倒也不像是個夫主，恰像似后娶的不賢良繼母待那前窩里不調貼的子女一般。（91回）

（因，以致）只因王振有自己輜重一千余輛落后，趕不上來，不肯叫正統爺急走，以致也先蜂擁一般圍將上來，萬箭齊發。（8回）

(二)為

1.單用

“為”單用的例子為63例。其中，5例為前果后因的句子。

叫我說：“可是丟丑！這們鄉宦人家的媳婦，年小小的，也不顧人笑話，這是怎么說！”心里極待出去看看，只為使著手，沒得出去。（10回）

高氏接說道：“叫我說：‘我從頭里就待出去看，只為使著這兩只手?！保?0回）

2.搭配使用。

（為，所以）胡無翳道：“貧僧一則來與奶奶拜節；二則掛念著，不知添了小相公不曾；三則也為梁片云死的蹺蹊，所以也要自己來看看?！保?2回）

（為，才）這狄奶奶是姑奶奶的女兒，我們叫“姑娘”，為狄爺做了官，我們才叫“狄奶奶”。（84回）

（為，就）眾人說話，狄希陳還哭，素姐道：“你只管嚎，嚎到多昝？沒的那閻王為你哭就饒了他不割舌頭罷？”（69回）

（三）因是。

1.單用。

又過幾日，恰好晁老兒選了華亭知縣。陸給諫因是親臨父母官，晁老又因陸給諫是在朝勢要，你貴我尊，往來甚密。 （16回）

2.搭配使用。

（因是，所以）宗舉人對金亮公道：“這是侯小槐，因是處過緊鄰，所以還來墳上致祭，這不顯得先生越發是個小人了！ ”（41回）

（因是，故此）程樂宇疑心因是說他文章不好，故此著惱，遂說：“……”（38回）

（四）為是。

（為是，所以）眾人說道：“宗兄哭得這等悲痛，或者為是先生成就了他的功名，想起先生有甚好處，所以悲傷。（41回）

二、表結果的連詞

《醒》中，表結果的連詞共7個：所以、因此、故、故是、故此、以此、為此。

以下是我們統計的結果連詞與其他關聯詞語搭配使用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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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所以。

1.語料中，“所以”可以單用，也可以連用，或與其他表果連詞連用。

（因此，所以）薛如卞道：“我不忍合姐姐說。我只見古本正傳上說：‘凡鷂鷹進房，俱是家親引領外鬼，要來捉人魂靈，不出一月，便有死亡?！乙虼送慈滩贿^，所以心酸。 ”（63回）

（故，所以）任直說：“也沒有親。只因受過晁夫人的恩，所以不平這事，故出來證他?！保?7回）

（所以，所以）這村中有一個烏大王的廟。這烏大王極有靈圣，每年今月今日要合村的人選一個美貌女子，穿著的甚是齊整，用笙簫細樂、彩轎花紅送到廟里，與那烏大王為妻。那時正是烏大王成親的吉日，所以合村之人，是男是女，俱要到廟中供應，所以沒有工夫下客?！保?2回）

2.搭配使用情況。

“所以”在語料中除了與“因”“為”“因是”“為是”搭配使用外，還可與表原因列舉的“一來，二來”“一則，二則”搭配，表示原因不止一個。

（一來，二來，所以）若但凡來的都要管待，一來也不勝其煩，二來人便不好常來取擾；所以將賣酒為名，其實酒價還不夠一半的本錢。（23回）

（一則，二則）這狄賓梁夫婦，一則為獨兒獨婦，百事含忍；二則恐人笑話，打了牙只往肚里咽；又虧不盡那姑子李白云預先說了那前生的來歷，所以絕不怨天尤人，甘心忍受。（48回）

（二）因此、故、故是、故此、以此、為此。

“因此” 單用的情況多見。 “故是”、“故此”、“為此”、“以此”在文中用例均不多。

早起寫了一封書與大舍，內說：“武城雖是河邊，我久客乍歸，親朋往來，就要耽閣費事；因此不到家中，只順路到墳上祭祭祖，焚了黃，事完，仍即回到船上?！保?回）

縣廳的差人到了晁源的家里，不說是去拿他的，只說是計都父子上紙價，尋他不著，有人說在宅上躲藏，故來尋訪，將晁源哄出廳上，一面三四個胖壯婆娘，又有五六個差人，走將進來。（12回）

素姐既是步行，狄希陳豈敢坐轎？緊緊跟隨，在旁扶掖。素姐原是狐貍托生，泰山元是他的熟路，故是上那高山，就如履那平地的一般容易；走那周折的山徑，就如走那行慣的熟路一般，不以為苦。（69回）

汪為露說：“這墻是生員的墻，后還有一步的地基，文書明白。他欺生員新到，故此喪了良心圖賴?！保?5回）

醫官道：“老爺察盤考審，多在外，少在內，以此不知。 ”（91回）

據此義舉，合亟行曉諭，為此示仰催頭花戶人等悉知：既有晁生為爾等代輸糧米，此后免行赴比，倘爾民良心不死，明歲收成，照數還補，以無負本生好義之美。特示。 （90回）

三、結語

從調查統計的情況看，語料中，因果句關聯詞表原因的因連詞以單音節為主，其中“因”的使用頻率最高，占總因連詞出現次數的84.2%，搭配表果連詞或副詞的能力也最強。表結果的連詞以雙音節為主，“所以”的使用頻率最高，占總結果連詞用例的89.8%；單音節結果連詞“故”13例，僅占全部用例的3.5%。

在因果句中，表原因的連詞有 “因”、“為”、“因是”、“為是”四個，結果連詞有“因此”、“所以”、“故”、“故是”、“故此”、“以此”、“為此”七個。從使用情況看，較文言的因果連詞“因是”、“為是”、“故”、“故是”，雖然存在，但用例不多，基本上已趨消亡，現代漢語中常用連詞“因”、“所以”、“因此”的使用呈現出活躍態勢，在語料中的用例占絕對優勢，體現出由近代漢語向現代漢語過渡的特點。

［1］蔣紹愚.近代漢語研究概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2］王力.漢語史稿.北京：中華書局，1980.

［3］周剛.連詞與相關問題.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