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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黃山夢落徽州

2010-09-13 07:28李協萍編輯任紅
中國三峽 2010年2期
關鍵詞:徽州黃山

文/李協萍 編輯/任紅

雪后黃山云海分外壯觀迷人 攝影/高延智/CFP

登黃山 天下無山

忽然間覺得自己成一粒塵埃,身不由己地飄進了時空的流里,那種渺小感和無力感讓人頓生一股敬畏之心。

黃山古稱黟山,看“黟”的字面就知道,山體峰巖青黑,遙望蒼黛。黟山云凝碧漢,氣冠群山,有古木靈藥,名花異果,瀑水飛瀉,湯泉香溫,相傳為軒轅黃帝“棲真之地”。唐玄宗信奉道教,敕改為黃山。不過我還是覺得“黟山”更傳神。

所謂“登黃山天下無山,觀止矣”,看來徐霞客也是個不一般的炒作高手。不過能夠“黃山歸來不看岳”,對于忙碌而又想盡覽天下美景的現代人,未必不是一個捷徑。

雪后黃山銀裝素裹 攝影/施廣德/CFP

據說長江邊有一條古石道,順著這條蜿蜒的石道一直爬,就可以上到黃山。當地導游說不知道有這樣一條道,多少讓人遺憾了一下。想象一下,站在黃山頂上,一覽眾山?。悍叛勰_下,長江飄繞,白帆點點。所謂的氣吞山河,不就是這樣的嗎?

中國的山,江南江北有很大的差距。江南的山,比如桂林,差不多就是一個大號的盆景;而北方的山,比如詩經里說“泰山巖巖”,則充滿剛性的力量。而黃山,因在長江之畔,兼有雄渾和秀美的氣質。所以,說黃山兼具“泰山之雄偉,華山之險峻,衡山之煙云,廬山之飛瀑,雁蕩之靈巧,峨眉之秀麗”,也不算無根的吹捧。

乘纜車上黃山,我以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體驗。大多數地方的纜車都很平穩,讓人感覺不到波瀾。但是在黃山,且不說纜車的大小,光是那種驚險和刺激,足夠讓你印象深刻。纜車在群峰之間上上下下,因為高度的落差不時有快慢的轉換,每一次都讓人緊張得心怦怦直跳,充滿了對未知的下一次的搖晃的懼怕和渴望。這種感覺很奇妙,前面還有不知道多少山峰需要“飄過”,后面的山峰則密密麻麻地越來越小。忽然間覺得自己成一粒塵埃,身不由己地飄進了時空的流里,那種渺小感和無力感讓人頓生一股敬畏之心。

下了纜車,順著石頭小路繼續往上爬。因為路邊有欄桿,所以很艱險的地方看起來也沒有那么可怕了。一路上看盡各種各樣的奇松怪石,也許是因為從小到大受到的各種渲染太多,有點眼見為真的躍然??匆姟都t樓夢》里寶玉的前身那個大石頭的時候,更是不由自主地震動了一下。你不得不相信,石頭在很久的之前,一定就是會飛的。要不,那種姿態,那種渾然天成,即便是高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靠人力也是無法完成的。

一路上的欄桿上,有不少虔誠的男男女女掛上了不少同心鎖。世人皆知心是鎖不住的,只是這種近乎童話的美好和對夢想的執著依然讓人心生感動。

忽然飄來一陣雨,人一瞬間就冷得打起顫來。于是趕緊穿衣戴帽,終還是難敵山風凜冽。眼前層層疊疊的山峰忽然被風云涌起的霧海覆蓋,瞬間一片白茫茫。風一吹,霧海就浪花翻滾,驚濤拍岸,群峰在霧海里若隱若現,平添不少嫵媚動人的風情。雖然照片上見得多了,但是親自感受到的那一刻,我還是被征服了。

沒有陶醉多長時間呢,雨忽然又住了,太陽從云層邊漏出光線,看樣子有噴薄欲出的勢頭。飄動的漫天云霧開始急速變化,時而上升,時而下墜,時而回旋,時而舒展,如一位著薄紗的仙人,裊裊婷婷地山巒中游曳輕舞,千變萬化,稍縱即逝。不到一刻鐘,仙人揮一揮衣袖,帶走了全部云彩。山峰再次沐浴在了太陽的光芒下,一切又都清晰重現,叫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前幾分鐘還在風起云涌呢。

艱辛的黃山挑夫 攝影/陳仕川/CFP

一路上,看著周圍層層疊疊的峰林,聽著山風在松樹間吟唱,很想找個地方坐下來,靠著松樹打個盹或者發會兒呆??上昂竺苊苈槁榈亩际侨?,不能坐,也沒時間坐。于是羨慕起李白來,他可以“長歌吟松風,曲盡河星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山里的夜,他喝醉酒了,敞著懷,在夏日空寂的松林里,盡情吟唱,直到星河依稀的時候才沉沉睡去。

說到李白,要說說那個跟他有關的景點:夢筆生花。夢筆生花是奇松怪石完美結合的一個典型,它海拔1600多米,孤峰聳立。由于孤峰的上部1/3處橫裂,裂縫以上部分漸圓漸尖,形如蘸滿濃墨的筆尖,而下部2/3的石柱恰似筆桿?!肮P尖”上長著一棵盤旋曲折的古松,松枝伸展,猶如盛開的花。相傳,李白云游到此,因感念獅子林禪院的長老美酒相待,決定草書詩作相贈。他寫畢,還有三分酒意,便將毛筆順手一擲,那毛筆翻翻搖搖,從空中落下插入土中。后來毛筆化成一座筆峰,筆尖化成了一棵松樹,矗立在散花塢中。

據說文人墨客如果覺得文思枯竭,到此一游就又可以下筆有神,文思不斷。不過,“花”也有謝的時候——那棵松樹已經枯死,現在看到的是園林專家們后來移植上去的。據說曾有一段時間用的是塑料松樹代替。架不住游客們的抱怨,才移植了一棵真的松樹。

挑著太陽上山的人

最壯觀的是,我們在一個山頭上看另一座山的山道:從山腳到山頂,小小的,細細的,蜿蜒在兩旁的巨石和黒巖之間,頑強而又稍顯悲壯。

黃山的山道是讓人不得不驚嘆的。壁立千仞的懸崖絕壁上,就那么憑空多出一條道來,遠遠地看起來簡直不可思議,甚至不免提心吊膽。但是真走在上面,又覺得很安穩。這種體驗很奇特,也許是因為沒有別的選擇,山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山道彎彎曲曲,寬的可容兩三人并排過,窄的就只能容一人。有的山道非常陡,甚至是直上直下,走起來兩股戰戰,連想點別的似乎都不敢。最壯觀的是,我們在一個山頭上看另一座山的山道:從山腳到山頂,小小的,細細的,蜿蜒在兩旁的巨石和黑巖之間,頑強而又稍顯悲壯。

山道上的另一大風景是挑夫。記得有一位詩人稱挑夫是“挑著太陽上山的人”,確實一點都不為過。

黃山挑夫,在黃山的條條通道,在黃山的角角落落,幾乎無處不在。你身邊不時地走過一些赤裸著上身、肩挑重擔的漢子。他們衣著簡單,肩上披著毛巾,三三兩兩地挑著碧綠的小黃瓜或者干凈的被子床單或者建筑材料。有的無聲地匆匆前行,有的擇一僻靜處小憩擦汗。結實的肌肉,黝黑的臂膀,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我們是在下山途中,不時地和挑夫相遇的。沿著狹窄而彎曲的石級下行,一級又一級。開始還輕輕松松,談笑風生的,幾道山坡過后,雙腿就像灌了鉛一般,越來越不聽使喚了。再看看挑夫:肩負重擔,大汗淋漓,還在奮勇攀登,臉上汗花如雨,嘴角號子嘹亮,讓人頓生敬意。

冬日徽州古韻悠悠的唐模水街 攝影/施廣德/CFP

都說去黃山一趟,怎么著也得跟迎客松合個影,不為別的,只為那絕處逢生的黃山松精神。但是抱有這種想法的人可太多了,離迎客松好幾里遠的地方都密密麻麻站滿了人。躊躇了好一陣子,還是算了。黃山松的高潔、飄逸和身處艱險卻永遠樂觀——那幾個張開的手臂就是明證——也許在心里膜拜更合適。

走出山門的時候,看見很多賣簡便旅行包的人,熱情固執而又寸步不讓價錢地勸上山的人買一個。也許并不讓人覺得舒服,但是徽州人的那種堅韌和精明,卻執拗地留在了心中。

徽州:一個傳奇的夢

徽者,美好之謂也?;罩?,顧名思義,即是美好的地方。的確,無論是湯顯祖斷腸一夢的癡情,還是郁達夫悠悠一水的清苦,總覺得那六百年的水墨青墻里頭繾卷了太多勾魂的傳奇。

“徽州”這個名字本來已經存在了幾百年,可是1987年之后,這個地方卻奇跡般地消失了。與之同步的是,黃山開始昂揚著走進了大眾視野。雖然知道這個改變,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但是和很多人一樣,我仍然為此糾結了很久。

因為,徽州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夢。而且,我相信,徽州是大多數中國人的一個夢。

上世紀末,徽州誕生了兩個偉人:一個是被宋慶齡稱之為“萬世師表”的、偉大的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另一個則是有36個博士頭銜的著名學者胡適之先生。

陶行知先生每當說起自己的家鄉時就非常自豪,他說:“我們徽州,山水靈秀,氣候溫和……世界上只有一個地方和它相類,這個地方就是瑞士?!焙m之先生在談及家鄉時更是毫不客氣,他宣稱:一個地方如果沒有他的家鄉人,那個地方就只能是個村落。

山水之秀,自是不用說的,黃山的奇松、怪石、云海、溫泉,被無數人傳誦過;徽州的另一處勝境是以丹霞地貌和道教名山蜚聲海內的齊云山;而“無徽不成鎮”更是被世人接受。

古往今來,徽州這片鐘靈毓秀之地,人才輩出:這里是程朱理學最重要的代表人物程頤、程顥和朱熹的故鄉。據統計,清康熙年間,徽州府治所在地歙縣就有書院14所,社學112所,有“東南鄒魯,程朱闕里”之稱。因文風昌盛,以科舉而入仕的同胞翰林、兄弟丞相、父子尚書流譽青史?!斑B科三殿撰,十里四翰林”成為美談。

徽州文化發達的經濟基礎是徽商?;丈唐鹩跂|晉,衰于晚清,在中國的商業舞臺上活躍了1500多年。明清之際的300多年,是徽商最為輝煌的時期?;罩菥奚檀筚Z雄踞江南,與同一時期的山西商人,并稱為中國的兩大商業勁旅。

明清話本中“徽州朝奉”、徽州鹽商都是富可敵國的藝術典型。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在揚州接見的八大巨商,其中有一半是徽州人。與其他地方商人不同的是,徽州商人是“賈而好儒”的真正意義上的儒商。他們中不管是“先賈后儒”,還是“先儒后賈”,走的都是儒商的路子。聲名大震的徽州紅頂商人胡雪巖就是徽商的代表。

徽州名勝古跡眾多,素有“文物之?!钡拿婪Q。就連黟縣和歙縣這兩個字都是古老的,在漢字中它們除了作縣名以外,如今已沒有其他用處。來黃山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兩個字怎么念?;罩葜两駳埓娴墓袍E中,古城、古鎮、古村、古橋、古塔、古渡、古樹、古墓、古祠堂、古牌坊,比比皆是。這是一個真正的民間博物館。所以有人說:“要了解中國帝王生活,請到北京去;想了解明清平民生活,請到徽州來?!?/p>

我們這樣走進了徽州。

安徽黃山休寧,海拔1100米以上的木梨古村落景色。 攝影/施廣德/CFP

流動的清明上河圖

老街,是屯溪最風情的去處。那是一幅流動的清明上河圖,青色的石板逶迤遠去,兩面門鋪對望,馬頭青墻小小軒窗,幾步走過,便有一處小巷接納你探詢的目光。

屯溪是去黃山的必經之地。

“新安江水碧悠悠,兩岸人家散若舟。幾夜屯溪橋下夢,斷腸春色似揚州?!边@是郁達夫的屯溪。當年,他和林語堂一行因不堪聲名遐邇的徽州府郡歙縣城里旅店的齷齪,趁黑趕往屯溪。

當年的“小上?!笨赡艽_實繁華,這一班大名鼎鼎的作家們竟然投宿無門,大小旅店都掛上客滿的牌子。于是,只得求助當地的警察局??蛇@山溝里的“大蓋帽”們并不買大作家的賬。直折騰到午夜一點,也未落實住地,最后,林語堂提議租來一只大船,搬上行李,作一回“天隨子陸龜蒙”的風雅來。呵呵,可愛的年代和一群可愛的人。

屯溪雖是文化古城,出了很多的文人,自然也少不了文人的行跡,但不知為什么,好像只有郁達夫的這點文字最讓人懷念。

老街,是屯溪最風情的去處。那是一幅流動的清明上河圖,青色的石板逶迤遠去,兩面門鋪對望,馬頭青墻小小軒窗,幾步走過,便有一處小巷接納你探詢的目光。幽綠的青苔吮吸著日月的眷顧,參差的民樓,有種遙遠的古樸,曬衣的竹桿搭在石砌的陽臺上,飄揚的衣裳在過巷的風中翩翩若舞,而在它們的旁邊,或許就有一株盛開的蘭花在靜靜地綻放。

午后的陽光斜斜照著老街,一邊明亮,一邊幽暗。深邃的藍天下是水墨畫面般的濃淡深淺,兩旁的門楣上布滿徽派木雕,戲劇人物栩栩如生,新安山水淡淡隱現,樓上臨街是各色鏤空花窗,十分典雅,更平添了老街文化沉淀的古樸淡雅的韻味。

黟縣小桃源

如果在梅子熟時的煙雨天,撐一把油傘,彈奏著腳下青青的石板,穿過那斑駁的青墻,在飛檐下經過郁郁的夾竹桃,肯定會生出無數的遐想。

桃花源是千百年來人們的一個夢,黟縣便成了一個不可不去的地方——黟縣有“小桃源”之稱呢。南唐許堅寫有一首《入黟吟》:“黟縣小桃源,煙霞百里寬。地多靈草木,人尚古衣冠。市向浦時散,山經夜后寒。吏閑民訟簡,秋菊露溥溥?!?/p>

傳說黟縣石墨嶺南麓原有一巨石凸臨河岸,溪水繞石而過。溪兩岸壁立千仞,古人將巨石鑿通一洞,穿洞為路,成為古時黟縣與外界往來的要道。外人入黟,沿山間小道至石洞時,往往懷疑沒路可走了,可是穿洞而過,豁然開朗,別有一番天地。

黟縣,恍惚得如同一個夢。西遞小徑外的黑瓦白墻,以及宏村的安詳寧靜,都叫人覺得有點不真實。

安徽黃山腳下古色古香的屯溪老街 攝影/施廣德/CFP

西遞,給人的感覺不是一個村,而是有很多大寫就的散文,散文里有桃花的粉色,又有梨花的楚楚,墨色的文字里散發著磚瓦和菜肴的香氣。如果在梅子熟時的煙雨天,撐一把油傘,彈奏著腳下青青的石板,穿過那斑駁的青墻,在飛檐下經過過郁郁的夾竹桃,肯定會生出無數的遐想。也許,在那紅綢圍繞的繡樓下,才子佳人驚艷起西遞溫情的詩意,之后在水畔筑一處家,女紅男耕,吟詩作畫,一起看飛鳥夕陽。

宏村是“中國畫里的鄉村”,的確。粉墻黛瓦的雅致,翹角飛檐的玲瓏,湖水清漣,拱橋如虹,馬頭墻高高昂起。遠處青山滴翠,竹海蔥蘢;近處是閑適的村民和繪畫寫生青年……這不活脫脫一幅濃墨淡彩的水墨風景畫么?人在畫里,自然陶陶然了。

其實,窮盡我一生的文字,也未必能描繪出西遞和宏村給人的感覺。這一刻,你只能相信“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歙縣:凜冽的滄桑

歙縣多牌坊。山區人稠地稀,人們不得不外出經商另謀生路,所謂“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歲,往外一丟”。發跡的徽商,榮歸故里,為光宗耀祖,流芳百世,奏請皇上,興建牌坊。在徽州牌坊是隨處可見的,而棠樾的牌坊則不可不提。

遠觀,成群排列在血紅的夕陽中形成深灰的剪影,仿佛一個蒼涼的手勢。走近細讀,又恍然回到當年的顯赫時代。

自古女子不進祠堂,在這里卻有了特例。不過,女祠在建筑上也是依附男祠,路走偏門,收斂而不張揚,只在秀麗精致上做文章。大門兩側八字墻的磚雕繁復細密,極盡工巧,走進堂內,斗拱和雀倜也雕刻得秀美婉約。只是大堂地面的磚石大多龜裂,一如年老女子額頭的皺紋。歲月依稀人已杳,多少辛酸在此中。

許村古風關不住,五馬坊 攝影/施廣德/CFP

徽商離家后少則四五載,多達幾十年,一般都在離鄉前成婚,往往婚后幾月,新婦便獨守空房。曾經有個女子新婚才三個月,其夫就外出從商,從此杳無音信。這個女子以刺繡為生,每到年底,就將賣繡品攢下來的錢換一顆珠子,用以記住丈夫離家的日子,名為“記歲珠”。年復一年,卻到死也未等到相聚之日。

“記歲珠”,記錄的何止是歲月的流逝?;罩菖说墓驴嗪蜕n涼,徽州女詩人程鳳娥有詩:“一點愁心指上彈,梅花羞帶病中看,相憐早被湖山隔,空對孤燈帶影殘。情沒緒,思無端,更深猶自倚朱欄,長空獨有天邊月,為我勾留伴曉寒?!奔偶诺鼗钪?,寂寂地離去,然后在牌坊里留下一個名字,真不知道是她們的幸,還是不幸。

走進歙縣的徽園,就走進了明清徽州的斜陽里,飛檐雀替,朱欄雕閣,盤兀在栩栩的石雕畫像之間,凝固成了這方土地上標簽的藝術。風雨飄搖,多少前塵往事被歲月所掩埋,而這飛檐的磚瓦卻堅強地和歷史對望了幾百年。

百年家國春秋,時光蕭蕭如水。生在徽州是多舛的宿命,無數人從小院里離家去了蘇杭,顛簸了半百又從暮年中回歸到豪苑,頂帶了榮耀,卻流逝了如花的青春,繁華的背后該是怎樣的落寞。

滿街的腳步突然靜下來的時候,一抬眼,發現斗山街就在眼前。這條小街,青石路心,卵石鑲邊,曲折回環,蜿蜒伸展,形如北斗。街兩旁都是歲月經年的老屋,馬頭墻墻體已經斑駁,卻依然高高聳峙。

這里出過富商,汪、許、楊、潘四個顯赫的大家族,他們各自留下的四幢老宅還在悠然訴說著過往榮華。這里出過節婦,兩座貞節牌坊,一木一石,背后又是兩段如泣如訴的覆滿苔痕織滿針腳的故事。這里出過才子,單是一間小小的私塾,就曾走出過11位進士。而當年朱元璋率軍攻下徽州后,也正是在這里,謀士朱升向他提出了著名的九字建議: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即使到今天,這里也依然臥虎藏龍。

雪后黃山 攝影/施廣德/CFP

斗山是商性的,但這種商性是可以容納煙雨和詩畫的,不像山西商人的粗獷和豪放。即使路邊商人的招徠聲,細聽之下婉約里還有一點墨韻?;杖说募沂侨娴模汗?、商和民,他們無一例外地都將儒家精神關注到“不廢誦讀”之中。所以清淡素雅的徽州,犒勞自己的是清酒和淡茶,窗棱燭影,揮一揮筆墨,京城的紫薇,揚州的名月,都化作了馬頭墻下的兒女柔情和烏瓦小窗下的天倫。

歙縣南門的漁梁壩碼頭就是古徽州商旅往來的重要渡口,它成就了徽商的衣錦榮歸,也成就了數不盡的傳奇。

租船行于清波之上,三兩只漁船江中撒網,在薄薄的霧氣中有如中國山水畫般恬靜。露在斜斜壩面盡處、高低起落綿綿而去的馬頭墻,那樣簡單又沉郁的黑白色,于江面影疊朦朧的倒影,一時間,滄桑凜然。

想起一百多年前,一批又一批的徽州人就是從這里跋涉起行,匆匆走向遙遠而陌生的世界。岸上的母親、妻兒在這里向他們揮手作別,身后的家園故里靜默著送他們出漁梁,經新安江,接大運河,入太湖,通長江……徽州商人就這樣架著小船一路蕩悠悠地駛出山鄉,駛到了世人面前。

練江依舊,那亦儒亦賈的徽商時代,早已隨這東逝的流水一去不返。今天的魚梁壩與以前的熙攘喧鬧相比,也顯得寂寞而暗淡。漁梁老街甚至古舊得讓人于心不忍,但它那么沉靜,那么從容,讓人不由得心下安然,恍若回到童年時的那個小院,一瞬間一切都沉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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